作者:星河蜉蝣
忽然间,地动山摇。
周围,一座座建筑接连爆炸,滚石四射。
保镖护住轮椅上的谢盈朝。
那些被绑起来的人反应极快,朝旁边一滚,躲在炸碎的建筑背后。
同一时间,枪声在远处响起,警报拉响,有人侵入了基地。
“艾琳逃走了——”
一切混乱。
保镖第一时间就开枪射击,但只击毙了几个艾琳的心腹。
那女人滑溜溜得像条毒蛇,藏在建筑后躲过枪击,等保镖找去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对此,谢盈朝没有反应。
茫茫夜色里,他回头望向许鸢的窗户。
那栋屋子完好无损,没有毁在爆炸之中。
远处,枪战震耳。
“先生。”保镖征求他的意见。
可他什么都没说,扶动轮椅,进了建筑。
守卫在爆炸发生的那瞬间就匆忙赶下来支援,所以许鸢房门外,没有人守着。
门锁已经被她砸坏了。
屋内空空荡荡——她沿建筑的后门逃离了这里。
他的人、逃走的艾琳、还有身份不明的入侵者,
——这样血腥混乱的夜晚,随便哪一颗子弹都会要了她的命。
想到那个画面,谢盈朝蹙起了眉。
……
月影阑珊。
子弹不间歇地穿梭在耳侧,许鸢完全是凭意志力在奔跑。
一路,她途径许多爆炸后的断壁残垣,眼看着冷酷的月光落在一地残尸上。
黑牢也被炸成了废墟,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
——那些人原本是黑牢的囚犯,忽然获得自由,四散逃窜。
许鸢找遍了整片废墟,都没有看见谢斯止的身影。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才想起——他伤得很重。
或许根本无法逃跑,再或许,在爆炸发生之前,他就已经死在了谢盈朝的手里。
许鸢再一次回头望向黑牢的废墟,只觉得倾洒而下的月光,格外荒凉。
……
“还能动吗?”
谢铎从没在人身上见过这么重的伤。
或许那年,他一个人从黑牢里离开时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为了谢氏在海外军.火工厂的控制权,谢盈朝一定早就把他撕成了碎片。
“嗯。”谢斯止披着他的外套,用他递来的湿纸巾缓慢擦去眼眶四周的血,“给我针剂。”
谢铎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支:“一支营养针,一支止痛针。”
他蹙眉:“你的腿——”
冰锥留下了对穿的伤口,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伤口的血痂粘在了一起,动一下,皮肉就会牵扯出撕裂的疼痛。
谢斯止挽起衣袖,将针头埋进手腕:“你的人,手下有没有分寸?”
半小时前,谢铎的人用谢斯止提供的信息,精准地绕开了所有巡逻的士兵,在几幢建筑里埋下了炸药,制造混乱后,潜入黑牢,解救人质。
金斯莱基地都是亡命徒,死不足惜。
谢铎知道,谢斯止问的是谁。
“你放心。”他回答,“炸药没有安装在她附近,但这样一来,谢盈朝也会逃过一劫,我们的人手不够,一旦谢盈朝反应过来开始回击,这些人根本抵挡不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尽快离开。”
谢斯止沉默。
远处,似乎有第三股力量加入了战场。
爆炸声、枪声不绝于耳,基地的建筑一座座接连化为废墟,天穹之下,沙漠里火光四射。
在止痛针的作用下,身体对疼痛的感知变得很微弱。
他站了起来。
谢铎:“如果还想要这条腿就别乱动,许鸢那里,我可以去。”
谢斯止靠墙,低眸,将子弹一颗颗填入枪里:“不劳烦了。”
……
风吹过无边的沙漠。
干冷的空气里游离着硝烟与血腥的气味。
黑牢化为一摊高耸的废墟,只留下一片片罪恶的砖瓦,和没有被炸倒的几座墙壁。
“谢斯止……”
风卷着碎沙吹进眼睛,摩擦着眼球,令人涩痛。
枪声、风声、爆炸声、哭喊声……在许鸢耳朵里,通通化为了渺远的背景音。
她呆呆地望着废墟,跪在破碎的砖瓦之前。
寒风吹过裙摆,她去拨眼前的石块,纤细的指尖染了泥。
知道这是很傻的行为,可一想到——那个人被压在这堆碎石之下,再也不会对她笑,对她做一些可恶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想要将这堆杂乱的石头拨开看一看。
哪怕看一眼也好。
曾经发了疯地想要逃离,可当他真的消失不见了,她的灵魂就像被人生生地抽出一块,痛得快要窒息。
“谢斯止……”
许鸢反复呢喃这三个字,指尖被碎石片割出了血淋淋的口子,被她拨开的石块在一旁垒得高高的。
无垠的月色里,她忽然听见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在这嘈杂的夜晚,并不明显。
很容易就被其他的声音掩盖。
——可她就是听到了。
许鸢回头。
谢斯止披着凛冽的月光,遥遥站在那儿。
外套遮住伤痕,脸上血迹也擦拭过了,不像囚室里那样惊心。
可他依然瘦削,孱弱,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枯槁游魂。
初遇那天,他也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站在她楼前的月色里。
只不过那时,他还是个阴郁漂亮的少年,而她,是个被他外表欺骗的天真少女。
一晃,竟也过了这许多年。
谢斯止的目光苍白且温柔,落在她的脸颊:“你在,为我哭吗?”
许鸢恍然惊醒,如同做了一场足以撕裂她的噩梦。
她用满是泥土的手指摸了摸眼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泪珠已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第97章
怎么会因为这个人哭呢?
他最喜欢装乖扮惨、博取同情,谁要信了他,才是傻子。
可许鸢控制不住,他出现的那一刻,泪腺像开了闸。
当着他的面,她感到狼狈,又有些羞耻,连忙用粘了灰的指尖去抹眼泪。
于是,眼眶四周的肌肤留了几道灰色的指痕,铺散在地的裙摆也沾了泥。
——像只脏兮兮的小猫,一头扑进了灰尘里。
谢斯止走过来,单膝跪地,平视她的眼眸。
“问你话。”
他动作因伤口而放缓,唇畔的笑意却一如过去散漫。
仿佛这些天的一切只是场虚假的梦境,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许鸢偏过头,不肯看他眼睛,别扭地说:“才没有哭。”
他唇角的笑更浓了。
温热的触感贴上脸颊,许鸢回头——谢斯止用指腹,一颗颗撷去她的泪珠。
他眼眸漆黑,倒映出沙漠最璀璨的星斗,呼吸洒在她的皮肤,于寒夜里,落下了柔软的种子。
“我们要离开这儿。”
直到枪声越来越近,谢斯止才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