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他握住许鸢的手,摩挲着她光滑的皮肤,仿佛这样能让他静下心来思考。
他没有回答谢绍的问题,偏过头看着许鸢:“昨晚让你受惊了。”
许鸢低垂着头,似乎还沉浸在恐惧中无法挣脱。
她开口,绵软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没什么。”
“没有受伤吧?”
许鸢摇摇头:“我没有,不过谢斯止他伤到了。”
谢文洲的母亲冷笑:“比起文洲的伤,他那点小伤算什么?”
一刻不停的鞭声是这夜晚最残酷的背景音。
想起少年身上斑驳的血迹,许鸢孤注一掷,抬头看着谢盈朝:“您也受伤了,对吗?”
谢盈朝挑眉:“你从哪里知道的?”
许鸢像是凝噎住了:“……没、没有,我猜的。”
谢盈朝握着她的手猛地缩紧:“许鸢,对我说实话,你怎么知道的?”
许鸢抬起清凌凌的眸子,凝视着男人:“有些话,由我说出来不合适。”
“我允许你说。”
许鸢抿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反握住他骨节棱致的手:
“谢先生,我昨晚听到文洲少爷说,只要解决了阻碍,继承人就能变成掌权人……”
谢文洲的母亲蹭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谢盈朝脸色不变:“说下去。”
许鸢得到允许,继续说道:“……您最近脸色很差,视频里的背景似乎也不是住宅,所以我私下问了铎少爷,他说您在F国遭遇了一场爆炸,我又问了昨晚也在现场的尹宸,确认了那不是我的幻听。”
谢盈朝看了眼谢绍:“尹宸也在现场?”
许鸢脑子里那根弦倏地紧了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谢文洲的父母并没有把昨晚的情形如实以告。
而这显然意味着,告诉了谢盈朝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是麻烦。
对他们而言的麻烦,就是对谢斯止而言的生机。
许鸢一下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不光有尹宸,还有温家人。”
她轻声说道,但也仅限于此,再多说,就不明智了。
谢盈朝的眸光暗下来:“真有趣,伯父伯母可没对我说这件事还有另外两家的参与。”
谢文洲母亲:“管它谁参与,文洲是被谢斯止废的,先把这件事扯清楚再说……”
她还想说下去,被谢盈朝打断了。
他叫来丁管家:“把斯止叫进来。”
佣人拿了一条毛巾为谢斯止擦拭背上的鲜血。
因为失血和疼痛,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
冷汗将他额前的碎发打湿,狼狈地黏在脸侧。
不过他的脊背在任何时候都是挺直的,哪怕鲜血横流,也没弯下一分一毫。
“哥。”少年站在沙发之前。
谢盈朝:“为什么不说,昨晚除了你还有温家和尹家在场?”
少年哂笑:“我也没有机会吧?”
谢绍与妻子坐下后,谢盈朝找人叫谢斯止过来,问他昨夜是不是他动的手。
谢斯止刚点了头,谢文洲的母亲就站起来指着他一顿痛骂,勒令佣人将他带下去打。
谢盈朝没有阻拦,谢斯止自然就没有开口辩解的机会。
“告诉我,温家与尹家为什么在场?”
“大哥不如亲自去问。”谢斯止挑眉,“从我嘴里说出的话,伯父和伯母恐怕也会怀疑真假。”
谢盈朝抬头,发现尹荔和尹宸正站在门边。
许鸢低声解释:“尹小姐怕我再遇到危险,所以亲自送我回来了。”
尹荔大步走进厅里:“不全是为了送许鸢,我和我哥是来找谢家讨说法的。”
她一向是以粗莽、暴躁和草包闻名,连招呼都懒得打:“谢盈朝,谢家什么意思啊?你们家内斗我管不着,可谢文洲也太下作了吧?自己做下龌龊事就算了,还想拉我哥当替罪羊。”
谢文洲母亲:“尹小姐这是哪里话?”
“呵。”尹荔冷笑,“去问你儿子啊,昨晚同情他断了命根子,我没当场发作,现在你们既然有精力闹,那说明没事了,不如大家一起闹开好了,他迷晕许鸢已经够龌龊了,还迷晕我哥想把他和许鸢放到一张床上,我呸。”
谢绍脸色不变:“你有证据吗?”
尹宸适时插嘴:“我看医生的单据都还留着,再或者让温家人来作证,当时有好几个温家的在现场。”
谢盈朝搭腿坐着,很难从他眼底看出情绪,他笑:“不错,温家也有份。”
谢斯止忍着疼痛,蹙起眉梢:“谢文洲与温家做了一个交易,只要除掉许鸢,温楚溺就还有嫁进谢氏的机会,而谢文洲帮了温家的忙,以后温楚溺做了谢氏的女主人,当然也会知恩图报。”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抬眼观察谢盈朝的脸色。
如他所想,男人的脸色不那么明朗了。
如果将谢氏比为一座王国,谢盈朝就是当之无愧的王。
他有能力有手段,当然也有王者的心思。
——谋算着想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却和别的男人图谋算计他,普通男人尚且不能忍受,何况谢盈朝。
这无异一顶预支的、吃里扒外的伪绿帽,是将男人的尊严放在脚下去踩的举动。
谢斯止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垂下了眼睫:
“不过事发当晚,温家发现,这件事对他们有害无益。”
“和谢文洲图谋,相当于有把柄攥在了他手里,就算以后温楚溺嫁到谢家也会受制于人,更何况,要是东窗事发,谢文洲毕竟是谢家人,他未必会有事,温家倒很可能被推出来成为替罪羊,所以——”
“——温家中途打消了念头,可他们无法阻止事情发展,就找到了我。”
谢斯止几句话就把温家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
“我原本不懂,谢文洲为什么要对许鸢下手,直到听见他说,只要大哥厌恶了许鸢,谢氏短时间内就不会有新的继承人出生,那么就算这一次爆炸不成,还有下次。”
“一派胡言!”谢绍站起了,冷冷地盯着谢斯止,“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谢盈朝沉默地听着,没有表态。
“一派胡言吗?”尹宸再次插嘴道,“谢伯父,我当时也在场,隐约中也听到了爆炸两个字呢。”
他笑得很阳光单纯,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加上他不是谢家人,他的话分量并不算轻。
“你当时被迷药迷晕了,和许鸢一样神志不清,你们怎么能分辨出那些话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谢绍冷静道,“盈朝,你是聪明的孩子,说不定是有人自己在F国动手害你,借机嫁祸给文洲。”
谢斯止笑笑:“伯父是在指我吗?”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杀死大哥呢?”
“就算大哥没了,继承人除了谢文洲外,还有谢铎和谢静秋,怎么算都轮不到我头上吧?”
“倒是谢文洲。”他抬起邃密的眼眸,“他害许鸢是既定的事实,几个月前书架倒塌也是他嫌疑最大,比起我,他更有可能想杀死大哥取而代之。”
“我之所以捅他那一刀……”
少年牵动唇角,背后的伤口痛得他嘶了一声,不过笑容依然带着一贯的散漫和天真:
“不仅因为他想碰我嫂子,更是因为,他害了我哥哥。”
谢盈朝平静的神情终于在此刻被打破了,他缓缓扬起浓黑的眉梢。
什么时候,他和谢斯止这么兄友弟恭了?
第18章
-不仅因为他想碰我嫂子。
-更是因为,他害了我哥哥。
尽管谢盈朝并不很信谢斯止嘴里这句话,但在尹宸和尹荔的证词下,谢文洲一下被拎到了危险的风口上。
如果只是迷.奸未遂。
碍于亲人的情面,谢盈朝再厌恶也不能惩罚得太过严厉。
毕竟对于谢家而言,许鸢只是个外人,他不好为了她得罪谢绍。
可事情上升到谢文洲图谋家族权力,并且试图害死掌权人,就没那么容易揭过了。
在这件事上,就算是谢绍也不能多说什么。
书架坠落,谢文洲还是最大的嫌疑人。
谢盈朝能容忍他一次,绝不可能再三地容忍。
谢斯止需要被惩罚这件事,在谢盈朝的力排众议下,暂且搁置下了,一切要等F国的爆炸案查出结果。
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谢绍夫妇愤然离开庄园。
谢斯止站在屋外的冷风里。
他点了根烟,想以此把注意力从身体的疼痛上转移。
他不喜欢赤身裸.体的感觉,所以披了件薄软的衬衫在身上,去送尹家兄妹。
“今晚的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