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谢盈朝精力过人,这场生日宴恐怕要持续到深夜才能结束。
因为考试的缘故,她午饭就没有吃,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否则会撑不住晕过去的。
单独的休息间就在宴会厅的一旁。
走廊上灯光昏暗,许鸢看见不远处地上趴着一个人。
“您没事吧?”她走到那人面前,问道。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西装,长相十分斯文,他胸口起起伏伏,喘息十分困难。
他看见许鸢,像是看到了救星:“我是谢先生请来的客人,家族遗传病犯了……”
许鸢穿着晚礼服,没有随身带手机,她站起来:“我去叫医生。”
“小姐,请您等等。”男人尽管虚弱得不得了,依然很有礼貌,“我只需要呼吸新鲜的空气就能缓过来,能不能请您扶我去天台透透气?医生赶来还要很久,我快撑不住了,求您帮帮我吧……”
许鸢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但这男人不像坏人。
以及,他看上去真的很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求求您了,我……我喘不过气了……”男人呼吸越发急促了,“求您了……”
许鸢犹豫了几秒,出于不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
宴会。
谢静秋问身边的谢铎:“你觉不觉得,谢斯止好像很在意许鸢。”
谢铎震惊于女人敏锐的直觉,但很好地掩饰住了心底的震惊,他晃了晃杯中的酒:“哪里看出来的?”
“他刚才的眼睛一直看着许鸢啊,你没发现吗?”
“那你是不是也很在意谢斯止啊?”谢铎问道,“你如果没有一直看着谢斯止,又怎么会知道他一直看着许鸢?”
谢静秋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在我看来,他盯着许鸢看也很正常。”谢铎不正经地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嫂子那种识趣的美人,我也喜欢看啊,不过你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大哥,否则我倒霉的。”
谢静秋甩了甩一头短发,嘁了一声:“大哥难道会不知道你的德性吗?”
“这话可就有点侮辱人了。”谢铎话锋一转,“我听说,大哥有想要再和R国的菲茨罗伊家族联姻的打算。”
谢静秋嗯了一声:“菲茨罗伊家族的军.火生意很对大哥的胃口,如果联姻成功,对谢氏在海外的生意很有帮助。”
“这么轻松的语气?如果不是我知道内情,很难想象你会是大哥挑选的联姻对象啊。”
谢静秋神色一暗,没说什么。
谢铎:“我说认真的,谢静秋,和我约会吧。大哥虽然冷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如果他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或许会考虑一下,不把你送给菲茨罗伊那个糟老头子,据我所知,他死了三任老婆可不是因为命里克妻。”
“我真的很不明白。”谢静秋困惑地看着他,“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总想和我约会?”
谢铎笑笑:“多换换口味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以为我会自恋到认为,你会因为我那无处安放的魅力而喜欢上我吗?”
“别贫嘴了,没空陪你玩那些花花公子的游戏。”
“不玩这个游戏,你就要嫁给糟老头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我很不愿意看你那样。”
谢静秋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谢家是一个很深的泥潭,你和我一样,在成为继承人之前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大哥的话,我在小时候就已经死过一回了,所以如果是大哥有需要,我愿意去做的。”
“除非他本人改变主意,否则……”她笑笑,“我不愿意骗他。”
谢铎静了静,很久后,他拧起眉头:“不是吧,你喜欢谢盈朝?”
“你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了他去异国他乡嫁给一个糟老头?不惜为此拒绝了由我陪你演戏的完美提议?”
谢静秋没有回答,头垂得很低。
这件事完全出乎谢铎的意料。
他眼里的光暗了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他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得很好,谢静秋并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他晃了晃杯中的白葡萄酒,语气是一贯的轻飘随意:“听了你这一番话后,感觉更侮辱人了呢。”
……
谢盈朝的保镖匆匆走进宴会厅,在谢盈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盈朝神色瞬间变了。
许鸢离开之后,谢斯止无事可做,就远远地观察自己的大哥。
他极少在谢盈朝的脸上看到那样凝重的表情。
直觉告诉他,此时此刻,一定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谢斯止一口饮尽杯底的酒,随手把酒杯递给侍者,打算看场热闹。
第34章
“我叫王明江,我儿子叫王宇。”
男人脸色仍然苍白,但呼吸障碍完全消失了,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之色。
他手臂抬起,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银色外壳的手.枪,枪口正对许鸢。
天台位于七十层的楼顶,许鸢的礼服裙是露肩的,裹着凉意的寒风吹过,她冷得哆嗦。
“我不认识您,也不认识您的儿子。”许鸢抱着手臂抵御寒意,平和地看着他,“或许您认错人了。”
“你叫许鸢,是谢盈朝的未婚妻,不是吗?”
许鸢眉梢蹙起,又听男人说:“我儿子原本就读于弗拉克斯曼学院,在这所学院里,每年的新生中,都会有50%的淘汰率,很多人无法适应高强度的学习,从而选择中途退学,相比之下,他已经十分优秀了。”
“他只差一门葡萄牙语就能毕业,可却因为谢盈朝而被迫退学。”
“他努力了七年,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人生最好的时光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许小姐,你认为,这样一个努力用功的小孩,应该因为万圣夜无意中冒犯到你,就受到强制退学这样严厉的惩罚吗?”
许鸢平静地说:“不该。”
“我也认为不该,可谢氏权势滔天,就连费迪南德院长也拿谢盈朝没办法。”
“一个孩子七年的梦就这样被他打碎了,几个月前,王宇从我公司大楼顶层跳了下去。”
许鸢抿着唇,从王明江拿枪指着她那一刻,她就大概猜出了一些。
她看得出来,王明江本身并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能把一个斯文的男人逼成这样,这中间一定有着天大的仇怨。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
“许小姐不需要道歉。”王明江很善解人意,“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今晚针对的人也不是你。反而利用了你的善良来达成目的,我很愧疚,但谢盈朝身边的安保太严密了,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他把许鸢骗到天台之后,就发出了一条消息。
在冷风里站了十几分钟后,天台的门被推开了。
十几个黑衣保镖率先走出来,在他们层层的保护之下,谢盈朝缓步走上天台。
今晚他生日,原本该是个不错的日子。
可在生日宴上被人绑走了未婚妻,未婚妻还被用枪抵着头,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剪裁精致暗红色的西装将他优越的身材一览无遗地展现出来,即使站在一群高大的保镖中间,依然挺拔修长。
他推开身前的保镖,隔着近五十米的距离,盯着持枪的男人。
王明江看见他出现,枪口立刻对准了他。
他拽着许鸢站在高楼的边缘,稍不留神,两人都会掉下去。
谢盈朝身旁的保镖也在一瞬间拔枪对峙,却不敢开枪。
——谁也无法承担,他临死前反扑许鸢,带着她一起坠落高楼的风险。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你手中的枪是从青木帮购入的吧?”谢盈朝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被人拿枪指着而有所收敛,“这种型号的手.枪有效射程不过二十米,你我之间现在的距离在三十米,你拿枪的姿势看起来并不熟练,打得中我?”
王明江手指按在扳机上,迟迟没有扣下,似乎也在犹豫。
“提醒你一句。”谢盈朝眸光阴冷,“选择开枪,你就没有退路了,我的保镖会在三秒之内把你打成筛子。”
“至少,我有一丝可能拉你做垫背,对吗?”王明江把枪口重新对准许鸢,“打不中你,还有你的女人,就算我会死,也有十足的把握,带她一起下地狱。”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天台的边缘很近。
只要稍稍一推,许鸢就会掉下七十层的高楼,瞬间摔成肉泥。
“你尽管试试。”谢盈朝微笑,“在你死后,我会派人调查有关你的一切。和你有关的,无论亲人,还是朋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既然是冲我来的,那就该知道我的手段。”
“你现在唯一的机会是放了她,我以人格起誓,只要她安然无恙,我不会殃及到除你之外的其他人。”
王明江听着他的话,脸色变得更加蜡白了:“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他因为过度愤怒,手不停地颤抖:“我儿子跳楼自杀,妻子悲痛难过,心脏病发离世,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你这个卑劣的人,还能拿什么要挟我?”
谢盈朝眉头旋起。
丁管家匆匆赶来天台,递给了他一份刚刚查到的男人的资料。
谢盈朝挽起袖口,接过来翻阅:“远尧实业,王明江,万圣夜那晚的小子就是你儿子,他自杀了吗?”
他漫不经心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是自杀,这也能和我扯上关系?”
“如果不是你勒令费迪南德院长把他开除,他怎么会自杀?!”
说到这,王明江太阳穴的青筋寸寸跳动,斯文儒雅的形象不复存在,看起来像个激动的疯子。
“有个词你用错了。”谢盈朝淡淡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够格让我‘勒令’,开除只是费迪南德那老头子在保护他罢了,他的死是因为自己懦弱,稍不顺意就选择放弃生命,这样的人,就算活着也是废物。”
“你胡说什么!”王明江怒道,“小宇……小宇他明明那么优秀,他不是废物!”
“真正优秀的人,不需要凭一张毕业证来证明什么。恰恰一无是处的懦夫与蠢货,才会看重世俗加诸在人身上的负累,换我是他,再给我一百重一千重的打击,也不会轻生。”
谢盈朝的话字字锥心。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现下,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扑面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