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许鸢与谢盈朝面对面站着,沉静的脸上流露了一丝惊慌。
她拉住谢盈朝后退,可是来不及了,几十本书当头砸下,两人倒在地上。
书架紧跟着坠落。
许鸢伸手,试图护住谢盈朝脆弱的后脑。
在昏黄的落日下,她手臂雪白、细腻,像极了一个张开双臂的圣母雕塑。
少女冰凉的肌肤贴在后颈,那奇异美妙的触感罂.粟一般叫人上瘾。
厚重的架子就要砸断她的手腕,谢盈朝生平第一次,理性被不知为何升起的冲动压了半截。
他按回她的手臂,偏过身,用宽阔的肩背,为她挡住了凶猛坠落的书架。
……
那天,谢盈朝满身鲜血被人抬出书房。
许鸢拂去裙子上的灰尘,站在书房的门口看着。
佣人远远地围观,不敢过来。
谢斯止双手插兜,散漫地站在人群最后。
他凝视着完好无损的许鸢,眼眸亮起一簇奇妙的光芒,喃喃自语:“真叫人吃惊。”
第04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相识初期定下基调很重要。
这其中,相遇的方式尤为重要。
一场源于日落书屋里浪漫、生死一线的相逢,比夜半时送到床上的相逢方式要罗曼蒂克得多。
那种浪漫,连谢盈朝这种男人也回味了很久。
谢盈朝卧床养伤,丁管家问他是否需要人陪床,并递过来一本册子。
谢盈朝靠着床头,随手翻动。
册子里全是女人,有熟面孔、生面孔,资料详细,翻到最后一页,他手指顿住。
丁管家恭敬道:“许鸢小姐是铎少爷从青木帮带回来的。”
“谢铎?”
“主意是文洲少爷想的,他说,这是送您的生日礼物。”
谢盈朝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什么时候,谢家沦落到和青木帮做交易了?”
丁管家很识时务,在他发怒时,安静地闭上嘴。
谢盈朝低头看着册子里的相片,少女那双清澈的眼他记得。
满室华彩,落日的余晖自天际洒来。
她站在光影照射的尘埃里,和手中的书一起,散发着清净淡白的气味。
她读的是王尔德。
他最爱的一段。
他勾唇:“不过这确实是我今年收到的最棒的礼物,我喜欢待在书房这件事,许鸢知道?”
“照顾她的佣人嘴巴很严,没人对她提起过这些,自从来到庄园后,她一直在书房看书,是位很娴静的小姐。”
谢盈朝合上册子,丁管家弯腰接过:“需要安排她今晚过来吗?”
谢盈朝摆摆手:“不急。”
他淡淡地问:“书房的事,有结果了吗?”
丁管家低头:“还在查。”
*
次日,玻璃书房。
丁管家照例端来补药。
许鸢主动询问:“谢盈朝还没回来吗?”
丁管家瞥向丽桦。
女孩脸色瞬间白了,连忙解释:“前些天文洲少爷来过,是他对许小姐说,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
谢盈朝回来后,禁止任何人对许鸢提起自己。
她问起,佣人都只是说,那天在书房被砸伤的,是庄园为少爷小姐们请来的钢琴老师。
“文洲少爷。”丁管家拧眉,“他来做什么?”
丽桦怯怯的目光落在许鸢身上。
丁管家想起,那天他来送药时,曾在许鸢脸上看见一道红痕。
“也没做什么。”丽桦不能对丁管家说谎,但也不愿惹怒谢文洲,模棱两可道,“文洲少爷脾气不好,您知道的。”
晚上,众人都在时。
丁管家将这件事如实汇报。
谢铎似笑非笑,露出了看戏的神情:“原来,大哥的书架是你踹断的。”
谢文洲的脸一下白了:“少胡说八道了!”
靠在床上的谢盈朝神情淡淡的。
他越是平静,越叫人心里发毛。
谁都知道,谢盈朝这人的手段有多毒辣,有多睚眦必报。
他受伤,是意外还好。
如果这事和自己有牵扯,谢文洲毫不怀疑,谢盈朝会活剥他的皮。
谢文洲:“大哥的东西质量一向很好,那黄梨木的书架怎么可能踹几脚就断掉?”
谢静秋:“这么说,你承认踹过书架了?跑去大哥的书房里踹他的东西,很嚣张啊。”
同为谢家的备选继承人,几人从小竞争到大,彼此之间关系并不友善,很乐意见对方倒霉。因此,一人遭难,四方围攻,这都是常有的事。
谢文洲的脸色更白了。
丁管家一脸肃穆:“文洲少爷,许鸢小姐是您授意带回来的没错,但您既然说了她是送给先生的礼物,那么她的所有权就已经变更,不属于您的东西,您不该碰,就连动心思也不行。”
谢文洲咽口水:“……就算我纠缠过许鸢,也不能说架子是因为我断掉的吧?”
丁管家:“好好的架子不会说断就断,必然有外力干预。这些天除了许鸢小姐,就只有您去过玻璃书房,佣人说,许鸢小姐在书房里是都是安静地看书,从没有过出格的举动。”
“可、可那也不能草率地认定是我啊……”谢文洲结巴,“说不定是有人偷偷溜进去,故意把书架弄断的。”
谢静秋:“就算这样,也是你的嫌疑最大,毕竟要是大哥真出了事,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那个女人,以及——”
她笑着说:“——接手整个谢氏。”
此时屋里,只有坐在角落里的谢斯止没有参与进这场审问。
他在玩消消乐,下垂的眼睫遮住了冷淡而漂亮的眼眸,对眼前的事兴趣寥寥。
谢文洲冷汗直冒。
谢盈朝还未结婚生子。
在备选继承人中,他的继承顺序排在第一。
要是某天谢盈朝意外离世,他当仁不让会成为谢氏的掌权人。
如果这事只是关系到一个女人,倒没什么。
但牵扯到谢氏的权力斗争,那就变得麻烦了。
此时此刻,无论这书架是人为还是意外,只要没找出真正的凶手,他就难逃干系。
谢盈朝靠着床头,冷肃的眼神盯得他浑身发寒。
谢文洲:“……大哥。”
佣人拿来皮鞭。
谢文洲紧张地站起来,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出“嚓”的一声。
谢家的家法严苛,如果只是一顿鞭子,不算太难捱。
怕就怕,这屎盆子真扣在了自己头上,日后谢盈朝会报复他。
以那男人的手段,从指头缝里流出一点阴冷,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能在庄园待这么多年,谢文洲也不是个蠢货。
他很快接受了对自己不利的局面,朝谢盈朝郑重其事鞠了一躬:“踹大哥的书架是我不对,但也请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害大哥的心思。”
谢文洲被带出去,一场闹剧停息。
谢斯止摘掉耳机,起身跟在其他人身后一起离开房间。
“斯止。”谢盈朝叫住他。
男人靠在床头,病服的领口敞着,有些苍白:“听说,你铲平了园里的玫瑰。”
谢斯止顿住脚步,他回头与男人对视:“是,屋里死气沉沉的,想采点鲜花插在瓶子里。”
“插一瓶鲜花,需要毁了我整片玫瑰园?”
谢斯止平和地说:“摘了一朵,发现下一朵更美,一朵接着一朵,一不留神就弄坏了花园。”
“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教训。”
他背后的鞭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谢盈朝凝视他好一会儿,弯唇笑了:“几朵玫瑰不值什么,你是我弟弟,要不要受家法,谢文洲他说了不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