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但此时此刻,他竟无法抑制,心底对她产生了越发浓烈的感情。
他忽然有些憎恨体内流淌的谢氏的血来。
无论是他,还是谢斯止,对于爱和尊重这两样东西,似乎天生就是缺失的。
如果早一点明白,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既然不恨,又为什么背叛我?”
许鸢静了静:“因为您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谢盈朝拧眉:“你想要什么?”
“自由。”女孩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两个字时,谢盈朝蓦然笑了。
他唇边沾着腥气的血沫,眼角处很薄的皮肤上也溅了鲜血,这衬得他的目光愈发锐利了。
某一刻,许鸢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令她浑身冰凉的占有欲。
明明他手脚都被锁着,无法动弹,但那一刻压过来的气势却让她震颤。
恍惚中,她记起她被王明江用枪抵在天台上那晚,谢盈朝说过的话。
他嘲笑男人的儿子是个懦夫。
他说,换作他,再给来上一百重一千重的打击,也不会轻生。
彼时,许鸢并不很理解谢盈朝话里的意思,此刻,她隐约有些明白了。
他被谢斯止折磨得很惨。
可手铐锁住的、冰锥穿过的只是他的身体。
有关于他灵魂与精神上的全部,仍然健全,没有一丝残破的痕迹。
就算在最狼狈的境地里,他身上仍有一种上位者掌控一切的强势与从容。
许鸢毫不怀疑,只要有一丝转机,他就会紧紧抓住,并且东山再起。
这认知让她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她本能地后退。
谢盈朝盯着面前的女孩,因为疼痛而呼吸缓窒,他弯起唇角,笑容里带着某些令许鸢害怕的东西。
不过他嗓音却很温和,一字一句道:“再来一次,也不会给你。”
第55章
许鸢离开地下室时,天空正飘着小雪。
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冬夜里,庄园建筑在雪中披上了一层肃静的冷意。
谢静秋站在路边,雪片落在她黑色的皮外套上没有立即融化,倒是她那一头柔顺的短发上沾着点点细碎的水珠。
“你见到大哥了?”她在寒风里站了很久,声音沙哑。
在此之前,许鸢不知道她对谢盈朝的感情,不过女孩子之间,有些东西很难隐藏。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就够了。
“是。”
门口的保镖禁止任何谢家的人靠近这里,谢静秋只能问许鸢:“他怎么样了?”
许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谢斯止那小畜生……”谢静秋眼睛通红,“小时候能因为别的小孩骂他一句,就把人推进满水的池塘里,他对大哥,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谢静秋看着许鸢:“大哥很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拥有绝对稳定的情绪和对局势的判断力,从前谢绍一家几次三番触怒他,他都忍了下来,不是因为他不能除掉谢绍,而是因为那样做会令家族的利益受损。”
“谢斯止,他很聪明,也有手腕,但他不适合做一个庞大家族的掌权人。”谢静秋如此评价。
她问许鸢:“你知道这些日子,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对外界宣布,大哥在国外去世,但谢氏内部对此存疑,凡是反对他的人,都接二连三发生了意外,车祸、溺水、爆炸,最近的一起,直接猝死在谢氏的大厦。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和谢斯止有血缘关系。”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完全不顾家族利益,甚至连法律和人伦都不在乎。”
许鸢动容:“我记得,谢氏的继承人是你和谢铎。”
谢静秋:“控制了谢氏的军.火生意,就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谢铎站在他一边,而我——”
谢盈朝在手上,谢斯止从一开始就知道,谢静秋一定会为了谢盈朝的命而放弃谢氏继承人的资格。
回国后不久,谢斯止就通过学院所有的科目考核拿到了毕业证书。
谢铎和谢静秋放弃继承人的资格,他成为掌权人唯一的候选人,这很合理。
其实就算不合理也没有关系,谢斯止总有办法把局面操控到令他满意。
“许鸢。”谢静秋问,“大哥从前对你也还不错,你能不能……”
她想问,就不能求谢斯止放过谢盈朝吗?
但话没出口,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件事绝无可能。
她自嘲地笑:“算了。”
“倒是你。”她望向许鸢,“离那疯子远点吧,有些东西是天性里带来的,能伤别人,也能伤你。”
“谢谢。”对于她的建议,许鸢只是礼貌地道谢。
实际上她们都知道,离谢斯止远一点,可不是一件嘴上说说就能实现的事。
雪越下越大了,沾湿了两人的头发。
谢静秋偏头望着地牢的入口,沉静的眼里带了一抹思索。
……
许鸢回到住处,谢斯止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刚洗过的头发干净潮湿,脸颊漂亮到令人挪不开视线,看不出刚在阴暗的囚牢里手沾鲜血的痕迹。
许鸢总觉得他身上存在着一些矛盾的东西。
他外表具有很强烈的迷惑性,脾气也像小孩一样幼稚,却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出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孔。
谢静秋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许鸢自心底里赞同。
很多时候,就连她也会害怕他身上不经意间散发的阴郁气场。
而他心里在想什么,因什么而生气,她弄不明白,就比如现在,他看上去温和无害,但仅仅是看上去。
小花窝在离床很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听到许鸢开门的声音,谢斯止把手中的书放到一旁。
他和谢盈朝不同,没有多少艺术细胞,如果不是为了学习某项技能,看书画画这样的事只会让他产生困意。
他目光落在许鸢身上。
许鸢回来时赶上了初冬第一场雪,黑发湿莹莹的,鼻尖也被冻得通红。
她站在门口,脱掉外衣,挂在衣架上。
这么冷的天气,她里面只穿了一条很薄的裙子,小腿露在外面,白皙莹润,裙子的领口开得很大,棱致的锁骨还有向下的一点雪白沟壑让他口舌发干。
谢斯止蹙起眉,他很讨厌自己每次看到她就想发,情的冲动,但其实这个年纪,这样的状态再正常不过。
只是他此刻情绪很差,在生气。
比起脑子里那些香艳的念头,他更想要许鸢走过来,温柔地抱住他。
可他不说,许鸢也不明白。
她只觉得谢斯止身上冷意逼人。
许鸢没有和他说话,走到窗边抱起了小花。
这一举动令谢斯止努力想要压下去的怒意更盛了,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你想我弄死那只小畜生吗?”
许鸢有些茫然,她放下小花:“你又在生什么气?”
谢斯止蹙眉:“过来。”
许鸢走到他面前。
明明是按他的要求做事,却没有让谢斯止满意。
他也认为自己很难被安抚,但心底还是隐约期待,许鸢对他可以不要这样虚假的温顺。
如果她对所有人都一样好,那么对他的好反而就不是好了。
而是把他也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像对其他人一样的生疏、客套。
这样的话,他宁愿许鸢对他冷着脸,或者骂他几句。
从前在这间屋子里,她对谢盈朝或许也是这样。一想到自己和谢盈朝在她心里也许并没有区别,都是一个,她为了生存而必须要听从的对象,谢斯止就不耐地把眉梢蹙得更紧了。
“你可不可以,对我用心一点?”他嗓音放低了,“不要总是说些让我难过的话。”
许鸢不明白哪句话又惹到了他。
她仔细回想,从进门到现在,她只是问了一句他为什么生气?再往前推,难道是因为她在地牢里说的那句,不需要谢斯止用折磨谢盈朝这样的方式为她出气吗?
可这句话在许鸢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还是说他认为,她挡住他,让他在手下的人面前丢了面子?
许鸢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轻声说了句:“好。”
好。
她嘴上答应着用心,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改变。
那一刻,谢斯止真的很想把她按住狠狠教训一顿。
看她泪眼婆娑,然后咬着耳朵问她,到底是真的不懂他想要什么?还是不想理会,所以随便敷衍他?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许鸢身上的礼貌和教养,那两样东西横亘在他们中间,就像隔着一道他撞到头破血流都无法撞破的一道玻璃墙。
他垂眼望着腕上的沉香珠,压住了暴虐的念头:“为什么不恨谢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