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裙摆开衩
徐霖又补了一句:“对了,你路过二班的时候,叫上叶诗妤一起过去。”
池倾阳眉心拧动,微不可查。他不太情愿地点点头:“知道了。”
他前脚离开教室,后脚,蒋雪就把谭落拖到了走廊里。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吗?”蒋雪直奔主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塞给谭落,“期中考结束了,你是不是该帮我了?”
谭落低头,看着手里轻飘飘的信纸。
这一定是情书了。
她再度抬起头,看着蒋雪问:“你决定好了么?”
蒋雪唇角下压:“什么意思?我早就决定好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就算是这样,还是要写情书吗?
谭落原本想问这句话,可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蒋雪的消息更灵通,她未必不知道。
何况,他喜欢的人,也未必不是蒋雪。
忽然间,谭落心脏一疼,有一根小小的刺扎了进去。而那根刺叫做“嫉妒”。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想提醒蒋雪什么。
她只是不愿意,不愿蒋雪就是池倾阳喜欢的人。
泥泞不堪的情绪在身体里滋长,像一团青绿色的霉菌,她内心阴暗潮湿,为霉菌提供了绝佳的生存环境。
这样下去可不行……
谭落很快陷入自我厌恶之中,她讨厌这种卑鄙轻贱的想法,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就算池倾阳喜欢蒋雪又怎样?
她没有资格指摘,她只能祝福。
幸好谭落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大部分时候她都能把控好自己的情绪。那些霉菌没来得及扩大污染范围,便被她狠狠抹除了。
收起信纸,她异常坦然地答复蒋雪:“我下周一给你。”
“真的吗!”蒋雪那美丽高冷的脸庞由冬转夏,当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我知道你会信守诺言的。”
“对了……能不能麻烦你把字写得秀气一点?”蒋雪提了个要求,“我不太想要那种特别粗狂的字,你有推荐吗?比较适合情书的。”
谭落漠然道: “行草字势灵动多变,有些书法家的笔画会大擒大纵,欲倒还扶,极尽文字造型的活泼,突出书法的笔势运动之美。”
“所以你不推荐这些是吗?”
“也不是。比如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清新舒朗,杨凝式的《韭花帖》和缓恬静,这些全都是很有感染力的行书。”
蒋雪听不懂了。
她说:“我希望他看了以后,能够体会到我的感情。”
“那还是写楷书吧,”谭落把信纸揣进兜里,“楷书结字平正,笔画匀和,布白含蓄,更显得端庄沉稳。”
蒋雪还是听不懂,但她点点头:“好,听你的。”
她抓住谭落的手,殷切地握了握:“谢谢,有你这种朋友真好。”
这话挺幽默。
谭落听着,唇角微微压低。
蒋雪有很多种朋友。
用来消遣的,用来衬托自己的,还有用来差遣的。
而她,大概算是第三种。
谭落忍不住想,蒋雪有真正的朋友么?
在她看来,蒋雪不过是把身边的人分门别类,像收纳工具一般放在自己那个名为“朋友”的小箱子里,方便需要时取用。
至于蒋雪的真心,她藏得很好,不会轻易展示给任何人。
谭落捏着她那封写给池倾阳的情书。
这里面又会有多少真心呢?
她把手抽了回来。
谭落看着蒋雪,寒冷在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缓慢凝结:“我只帮你这一次,下回再有类似的事情,不准找我了。”
第26章 错觉
这周六, 谭落要去参加书法比赛,而池倾阳和叶诗妤也要去参加数学竞赛。
比赛地点都在下江,是东部的一线城市,距离南琊挺远。
这天晚上, 池倾阳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研究车票, 他对着手机屏幕划拉了半天, 说:“我看明晚有一班车,十点出发,第二天早上七点到。”
谭落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两个大筐,她正在帮李奶奶摘豆角。
老两口又出去遛弯了, 家里只剩她和池倾阳。
电视开着, 正在播放汤姆克鲁斯的代表作《壮志凌云》。
大赛将近, 他们却毫无紧张感, 一个比一个不上心。
池倾阳的心思完全没在电影上,他等待着谭落的回答, 见她半天没反应, 还以为她没认真听,又问了一句:“这个时间行不行?我们得坐一宿的火车。”
谭落的肩膀拱起又落下,像是叹了口气。她手腕一抖, 把豆角丢进筐里, 转头反问他:“池爷爷不是说了要给你买机票吗?你还看什么火车票啊?”
池倾阳下意识收回目光, 继续点触手机:“他最近打麻将手气不好, 输了挺多钱,我想替他省省。”
“骗人。”
谭落发现了, 他是故意避免和自己对上视线。
“真没有。”
谭落哼了一声, 不理他了。
以往, 书法老师都会陪同她一起参加比赛。但是这次不巧,孙老师的母亲因病住院,他脱不开身。
谭落让他安心照顾母亲,她说自己都这么大,一个人去比赛也没事。
孙老师不怕她比赛翻车,只怕她路人遇见坏人。小姑娘家,一个人出门,实在让人不放心。
于是孙老师专门找到池倾阳,说,既然你们都要去下江比赛,不如一起出发,路上有个照应。
池倾阳欣然答应,谭落却不太高兴。
她知道,池倾阳和叶诗妤一样,本来也准备坐飞机过去的。
可机票那么贵,学校又不能完全报销。那两个不缺钱的同学自然是不在乎,但她在乎啊。
她只能选长途大巴或者动车,这样的话,学校才能帮她出钱。
池倾阳看出来她舍不得坐飞机,绝口不提机票的事,一直在研究动车票。
谭落希望他老老实实去坐飞机,别陪着自己颠簸。她根本不需要他迁就。
“用不着你陪我,”她说,“我好几次都是自己坐动车,我很有经验。”
池倾阳长腿一跨,往她那边靠过去:“正好,我从来没坐过动车,很想体验一把。”
谭落心说他找借口也编个像样点的吧,这个怎么听都太假了。
做人留情面,她没有直接拆穿,而是委婉地推拒道:“动车坐长途很累,会影响你在比赛的发挥。”
“你都不怕,我也无所谓。”
“你别无所谓,之后再后悔就太迟了吧。”
被她三番五次地拒绝,池倾阳倏然放下手机,直直盯着她问:“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难道你跟别人有约?”
谭落蔫蔫地缩起身子:“没啊……我能和谁有约?”
“那就听我的安排,孙老师都说了,让我照顾你。”
纠缠下去也没个结论,池倾阳自作主张拍了板:“我买这趟了,票价一百二,你记得转给我。”
眼看他付了钱,谭落也没办法再继续争辩:“你要是比赛那天状态不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不怪你。”
他买完票,心情愉悦,又把注意力放回电视上。
电影正好演到男女主吵架。
男主身穿帅气的飞行夹克,戴着雷朋墨镜,跨上一辆机车飞驰而去。
等到女主驱车追上他,他们解开误会,吐露爱意,然后缠绵拥吻。
谭落安安静静地摘豆角,看到这一幕,豆角从她手中滑落,掉回了筐里。
那两人吻着吻着,场景换到室内,更加惹火的镜头出现了。
伴随富有情调的悠扬配乐,一个女声深情痴缠地吟唱着。与此同时,男女主在卧室里对彼此的身体展开进一步探索。
谭落快尴尬死了。
她下意识往池倾阳那边瞟,对方的肘部撑在沙发扶手上,掌根抵着颧骨。
那双黑眸平静如常,像是不见星月的夜空,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仿佛电视里正在讲解数学公式,而不是上演什么卿卿我我的调情戏码。
电影里,男女主又热吻了半天,气氛进一步升温,他们倒向床铺,缓慢进行下一步。
谭落做不到像他一样淡定。她坐立不安,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只好没话找话:“咳,这个背景音乐,真好听。”
池倾阳缓缓斜向她,懒懒地开了口:“《Take My Breath Away》,这首歌的歌名。”
“女演员是谁?好漂亮。”
“凯莉·麦吉利斯。”
“阿汤哥那辆摩托车,很酷的样子。”
“川崎GPZ900R,”池倾阳不假思索地说,“1984年发售,第一款最高时速达到240km/h的量产型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