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裙摆开衩
谭落认为她误会了:“不是的,我有个好邻居,池倾阳一家在照顾我,他们对我特别好。”
说曹操,曹操到。
“谭落,”池倾阳远远唤她,“你怎么待在外面,不冷吗?”
干干净净的少年加快了脚步朝她跑来,乌黑的发丝扬了又落。
夕光锈蚀,北风潮冷。尽管如此,硬是压不住他一身热烈温暖的气质。
“天啊!他好帅!”苏汀疯狂摇晃着谭落,“我们学校为什么没有这种帅哥!”
池倾阳跑近了,缓下步伐,他用目光打量着苏汀,向谭落投去疑问之色。
谭落热情地向他介绍:“这是苏汀,我们初中是同学,她是我的好朋友。”
“这么巧?”池倾阳稍稍收敛傲色,对苏汀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池倾阳。”
苏汀笑得意味深长,那表情仿佛在说“原来你就是池倾阳啊”。
“你好!刚才落宝一直在和我讲你的事。”
池倾阳觑着身边的女孩:“你说我坏话了?”
“我哪有……”谭落用胳膊肘轻轻怼他,“我嘴可甜了,净说你好话。”
苏汀举起手:“我作证,是真的!她说你厉害说你帅。”
谭落喃喃道:“好像也没说他帅……”
“我不帅吗?”池倾阳揪着她的马尾辫,半是胁迫地问。
谭落立刻认栽:“帅!大人您是天下第一帅!”
苏汀哈哈大笑,她说难得见面,要请两人在附近吃饭。
谭落他们人生地不熟,正好让苏汀领路,找了个口碑不错又实惠的小饭馆。
这顿饭名义上是由她请客,最后是池倾阳偷偷结了账,没给她买单的机会。
苏汀和谭落交换了联系方式。
能与断联多年的朋友再次相遇,谭落十分感谢老天爷的眷顾。
饭后,苏汀神神秘秘地跟池倾阳说:“既然你请我吃饭了,那我送你一个小礼物,你一定喜欢。”
谭落看他俩在饭桌对面摆弄手机,忽然,池倾阳盯着屏幕,眼眸一亮,有些难以相信地问:“这是谭落?”
苏汀点头:“对啊!她那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谭落两眼一黑:“什么东西?我的照片吗?”
朋友掌握着她不少黑历史,她怕这些黑历史落入池倾阳手中,成为他拿捏自己的把柄。
谭落作势要抢手机,池倾阳赶紧举得老高,不让她够着:“谭羲之,这是人家发给我的,你可别耍赖。”
“到底是哪张啊……”池倾阳故意不给她看,谭落认定这照片准没好,胡乱猜测道,“是不是我去参加校运会,跑把鞋子跑掉的那一张?”
“还有这种?”池倾阳颇有兴趣的样子。
苏汀按住谭落:“你别乱猜了,猜的都不对。”
池倾阳收起手机,对苏汀道谢:“不错,这照片我很喜欢。”
饭后,苏汀的妈妈打电话催她回家,她不能久留。
她没有在电话里提起谭落,只说自己去朋友家里玩了,马上回去。
放下手机,苏汀不好意思地对谭落说:“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我理解。”
谭落明白,苏妈妈恨她。那位女人把罪名扣在她头上,认为她才是害女儿受苦的元凶。
池倾阳站在饭馆门口,给两个女生留出说悄悄话的空间,让她们“慢慢聊”。
少年静静伫立在路灯下,橘光描摩着他修长清瘦的身形。他如同一块磁石,吸引着往来行人的目光。
“谭落……这几年我一直很担心,怕你过得不好。今天见到你,我算是放心啦。”苏汀再次抱了抱她,“无论我在哪,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你要好好的。”
“你也是。”谭落的眼圈又有些发红。
苏汀往池倾阳那边看了一眼,问:“他学习那么好,打算考哪个大学?有没有考虑出国?”
谭落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愿望是去首都上大学,那里有她最喜欢的美术院校,也是爷爷曾经任职过的学校。
至于池倾阳打算去哪,她对此一无所知。
谭落想了想说:“他很优秀,随便他想去哪所大学,都能去。”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汀责怪她不长心眼,“你们如果不在同一座城市念书,那要异地好多年。到时候万一他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你会后悔的!”
“你弄错了,”谭落让她小声点,怕池倾阳听到,“我们是普通同学,不是男女朋友。”
“我没弄错,是你没听懂我的话,你在这方面向来缺根筋。”
苏汀耐下心来引导她:“你甘愿只做他的普通同学吗?只能远远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随着苏汀的话语,谭落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情景,她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其实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你不敢说,也不敢面对。”
苏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但是作为朋友,我得告诉你,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你明白吗?”
谭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机会来了,一定要牢牢抓住。一旦抓住了,千万别松手。”
苏汀捏了捏她的肩膀,像是操心她的亲姐姐。
谭落眸光偏转,看向池倾阳的侧脸。
那人本来低头刷手机,忽然间,他像是收到了心电感应,也跟着转动脖颈,与她对上目光。
池倾阳冲她会心一笑,眼底酝酿着温热缱绻的神情。
谭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下意识低垂了眼眸。
“相信我,”苏汀搂住她的肩膀,“他也希望你能抓住他。”
翌日,谭落前往会展中心参加颁奖典礼。
她毫无悬念地摘获了金奖。这次除了奖牌,她还拿到一万元奖金。
厚厚一叠现金用烫金纸包住,评委连同奖牌一起交给她。
谭落激动得双手发颤。
钱!人民币!整整一百张红票子!
她紧张兮兮地掂了掂,这钱烫手得很,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她必须马上找个自动存款机,把这笔现金存进银行卡里,不然她怕自己会遭到打劫。
谭落打开地图,查到最近的一家银行,准备等颁奖仪式一结束就冲过去。
颁奖后还有一个环节,主办方安排获奖者和评委一起拍摄大合照。这时候,昨天那位姓曲的评委又朝谭落款款走来,站在她身侧。
谭落本能地感到害怕,避之不及,只好祈祷她别再提起谭永德。
“昨天我没把话说清楚,其实,我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的。”
曲荷深递给谭落一张名片,她接过 来一看,名片上并不是曲荷深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姓“邱”的人。
谭落:“敢问这位邱女士是……?”
曲荷深说:“这是我母亲,一位文物修复师,她专门做书画类文物的修复工作。”
“文物修复?”
见谭落放松了警惕,曲荷深打开手机相册,给她展示了一些照片:“这是我母亲的工作室,这些都是她修复的书画作品。像这一幅,是我们在民间发现的,苏东坡的真迹。修复工作完成后,将送去故宫博物院保管。”
“哇……真迹,好珍贵啊。”谭落发出感慨。
她收回目光,复而看向曲荷深:“所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曲荷深眼露哀意:“我母亲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状况也一日不如一日了。她迫切地想找个徒弟继承衣钵,我正在全国帮她物色合适的人选。”
曲荷深问她:“谭落,你高中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是想继续从事书法研究,还是说……有其他的考虑呢?”
谭落马上理解了。
曲荷深认为她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自己的母亲做徒弟。
谭落第一次收到类似的邀请,她的人生突然多了一个选择——去修文物,这是她未曾设想的道路。
这是需要细细考虑的大事,不能轻易决定。
她谨慎思索了下,郑重回复道:“抱歉啊曲老师……就我个人而言,我打算继续钻研书法。我没想过做文物修复。”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答复我,”曲荷深让她收好那张名片,还加了谭落的微信,“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你如果改变主意了,请及时通知我,我想带你去见一见我的母亲,你们详聊。”
顿了顿,曲荷深特意强调了一点:“现在国家很重视文物修复工作,有相应的经济补助。这份工作收入不错,而且很稳定,受人尊重,是个值得为之奉献一生的职业。”
收入不错,稳定。
这对谭落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她稍稍动了心思。
她小心地收好名片,对曲荷深表示感谢:“谢谢您的邀请,我会认真考虑的。”
下午两点,池倾阳跟谭落在下江东站碰头。
谭落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逃难似的,东西比来时更多。
池倾阳主动接过来帮她提着:“你买了什么啊?”
“难得来一趟外省,我买了一些伴手礼。”谭落挨个清点道,“这些是送你爷爷奶奶的养生茶。这本是买给小星星的漫画。还有这个,江澈快过生日了,我给他挑了个礼物。”
池倾阳眼巴巴等了半天,死活没听她提起自己。
他跟谭落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个来回,心说这就没了吗?
“我的呢?”他问。
谭落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啊?你也要啊……那个,我怕你瞧不上……没给你买。”
瞬间,池倾阳嘴角下压,印堂黑得像是涂了墨:“真行啊你,一点良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