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她已经有些无法思考了,依言照做。
点语音点成了视频通话,也没注意。
那拨打的提示音枯燥地响了好一会儿,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闻疏白又说:“电话。”
她觉得他们好笨,应该一开始就打电话,假如是关机的话,前面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手指好像有些不听使唤,滑动屏幕翻找通讯录时有种冷涩的卡顿感。
找到晏斯时的名字,拨出。
片刻,手机传来有规律的,不紧不慢的“嘟”声。
这是……打通的提示?
夏漓惊愕地看向闻疏白。
闻疏白急切地问:“怎么?”
夏漓没回答他的话,因为听见手机里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
清冷的,渺远的。
好像是从时空的那一端,穿越茫茫的尘世传来。
夏漓站不住了,蹲下去,撑住额头,听见自己声音有哭腔,“……你在哪儿?”
/
夏漓不知闻疏白究竟什么来头,他们下飞机之后,竟有一部直升机来接。
穿过将暮的云层,花了半小时不到,降落在渔岛上。
停机坪附近有一部车无缝衔接,载着他们直奔晏斯时发来定位的位置而去——他被他们勒令待在原地,哪里也不许去。
车窗大开,夏漓几乎半个身体都探出窗外,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急切地注视着前方。
远远的,出现了一块红色塑料招牌,那上面的字,依稀看去,是“阿翠超市”。
夏漓按捺激动,指了指:“那里!”
车开到了超市门口,夏漓等不及它完全停稳,就拉开车门跳下去,直奔超市而去。
老板正嚼着口香糖看电视,夏漓往柜台一扑,吓他一跳。
“老板,刚刚有没有一个人在你们店里面等人?”
“他应该去旁边了。”老板往店门右手边指了指。
夏漓道声“谢谢”,匆匆跑出门。
顺着老板所指的方向,她沿着沙地快步走了不到五十米,便看见一棵遮天蔽日的榕树下,站了一道清孑的身影。
“晏斯时!”
那人转过身来。
天快黑了,暮色只将人勾勒成了模糊的影子。
夏漓小跑而去,晏斯时也朝着她走过来。
离他两步距离,夏漓顿下脚步。
到这儿,他才似从影子变成了人,让她能看清他的脸。
他头发被海风吹乱,整个人都如同这即将堕入夜色中的海,沉默孤独,一个永恒的谜。
她深吸一口气,一路上积攒的所有情绪此刻全都涌上来,忍不住劈头盖脸道:“你是不是又要人间蒸发,说消失就消失!”
晏斯时愣了一下,“……我只是过来散散心。手机没电了,才充上。”
夏漓呼吸一滞,“……那你为什么不充电?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你,会像傻逼一样一直一直找你,一直一直给你发消息,一直一直等你……”
她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了……
她住了声,退后一步,抬手掩面,无法自控,哽咽出声。
晏斯时一时怔住,心脏被揉皱,眼底泛起无声而汹涌的波澜。
他两步走到她跟前,垂眸看去,她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双肩颤抖,那么纤薄的身体,好像要因此散架一般,从她指缝间,泄出破碎的呜咽。
他有些手足无措,轻声问:“……我可以抱你吗?”
夏漓发不出声。
不待她回答,他伸臂,径直将她搂入怀中。
她如同被清咸而微凉的海风拥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回,我找到你了。
第47章 (永远记得归处...)
前天晚上自医院离开之后, 晏斯时回到公寓。
空间似实验室一样洁净而毫无人气,玻璃隔音太好, 让周遭只有绝对的、死亡一样的静默。
这种死寂反而让他无法平静, 他不想再待下去,订最近一趟航班离开北城。
这座小渔岛不是旅游热门地点,尚且保留了许多原本生态。
定的那间酒店离海非常近, 夜里躺下, 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月亮,会觉得海浪的声音就在耳边。
醒来发现手机没电了, 懒得充。在这小岛上似乎用不上手机,他带了一些现金, 买东西、吃饭和乘车绰绰有余。
天黑以后,海风潮湿, 墨浪翻滚, 月光照在上面, 那延伸至远处的沉默与诡谲像是另一个世界, 令人着迷。
不知是晚上几点钟, 身后有道童声唤他:“喂!”
转头看去,是个只穿着沙滩裤衩的小男孩。
小男孩挠挠头,说:“我们准备吃夜宵了, 我爸问你, 要不要过去吃点。”
小男孩指了指不远处的超市, “超市老板。”
他道声谢, 婉拒了,小男孩却跑过来, 径直拽他手臂,“你在这儿坐一天了, 不无聊吗?”
也就八九岁的孩子,力气却大得惊人,他真就被拽了起来,就这么被牵着往超市走去。
超市很小,门前挂一颗灯泡,光黄黄的比月光还要陈旧。
门前沙地上支了一张小桌,几个塑料板凳,桌上摆着炒蛤蜊、蒜蓉扇贝、青菜、白粥和两瓶啤酒。
明明素昧平生,老板却硬要他坐下来喝两杯。
那种大大咧咧又质朴不过的热情,让他无法拒绝。
男孩叫阿永,超市叫“阿翠超市”,阿翠是阿永的妈妈,之前患病死了。老板说得轻描淡写。
阿永不耐烦听大人闲聊,呼噜喝完粥就跑进超市里看电视去了。
吃完夜宵,他想付账给老板,老板不收,说就自己随手搞的两个菜,哪好意思收钱。
他便买包烟,买两瓶水,支持生意。
进店里拿水的时候,他看见了柜台后方的墙上,贴了张红底白字的告示。
告示的最后留了两行电话,一个是XX派出所。
走时,老板问他住哪儿,他报了酒店名称,老板说认识,叫他回去注意安全,又说,岛上的日出也不错,明早可以早起瞧瞧。
他领会到了老板隐晦的关心,说一定看看。
第二天下午,又去了超市一趟,告诉老板日出他看了,挺漂亮。
男孩阿永正坐在小板凳上,唉声叹气地写作业。
他顺口说了句解题思路,阿永像找到救星,拜托他帮忙辅导作业。
他问,今天不是周末,小孩怎么不上学。
老板说,上周刮台风,把教室玻璃、灯管都吹裂了,学校还在维修。
他原是打算回酒店休息片刻,再回北城,但阿永求得殷切,他就在超市里买了根苹果数据线,接老板的充电器将手机充上,打算先订张返程的机票。
手机关机两天,电量彻底耗尽,接上电源,充一会儿才能开机。
他将其搁在柜台的一角,拿了阿永的作业簿,帮忙看题。
一会儿,手机开机,他拿起来正准备解锁,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被勒令就留在阿翠超市等她过来,哪儿也不许去。
阿永的作业很简单,但阿永很笨,四则运算学得稀里糊涂。
他教得心累。
好不容易辅导完,他买瓶冰水,走到门口去吹风。
阿永得老板允准,跑出门找小伙伴玩儿去了。
玩了一个多小时,满头大汗地回来,就去冰柜里面拿冰棒。
阿永问他:“你等的人还没来啊。”
他说:“对啊。”
阿永笑嘻嘻:“你好像留守儿童哦——留守大人!”
他说:“是啊。”
阿永说:“你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他说:“不会。”
阿永说:“这么肯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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