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消失绿缇
韩春平看着薛凛, 看他脸上难得的挫败和怅然。
韩春平只问了一句:“这件事的处理可大可小, 但你也知道,学校对家里有一定背景的学生之间的矛盾, 一贯是和稀泥, 按你说一个在病床上躺着呢,一个毫发无损受点委屈,你觉得该怎么办?”
薛凛嗤笑一声:“都捅到学校了, 我说什么有用吗?”
韩春平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被甩吗?”
薛凛脸色更沉了,没有说话。
韩春平拧开茶缸,喝了一口热茶, 自顾自道:“人生每个阶段对爱情的纯度需求不一样,你们今天这事儿,在成年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因为相爱的过程夹杂太多东西, 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成本很高, 所以能消化很多矛盾。但你们现在不行, 因为纯粹的喜欢在一起, 会对喜欢的纯度有至高要求,一旦产生落差,就会跌的很重。这也是为什么,学校老师都告诉你们,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
薛凛眼皮抖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那你觉得,当时我应该直接甩下不能动的西尧,跟魏惜一起指责她污蔑吗?”
韩春平放下茶缸:“那你就是有病。”
薛凛抬起眼,眼底浮起红血丝,拳头攥了攥,又松开:“那我做错什么了?”
韩春平:“你错在不该早恋。”
话题聊死,薛凛沉默片刻,直接开门走了。
魏惜跟姜颂辛回到家,直接倒在床上,手指都不愿意动了。
姜颂辛给她喂了碗豆腐脑,又吃了退烧药,然后将温毛巾搭在她额头上。
魏惜脸颊潮红,闭着眼睛,眼泪却源源不断从眼角滚进枕头里。
她用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的太明显,可鼻子和眼圈还是很快染红了,枕巾晕染开一圈水痕。
其实说出没有关系那句话,她自己就难受得喘不上气。
心脏被撕扯一样疼,比她经历过的所有苦难都疼。
她没办法舔舐伤口,只能任由痛楚在身体里蔓延。
以前她不理解,相互喜欢的人为什么会分开,她觉得只有他父母那样,因为不爱和背叛才会分道扬镳。
现在她懂了。
她把满腔热切和全部真心交给一个人,可对方对她却没有这种烈度。
她不允许自己在他更在意谁这种命题里纠结,矫情,自怨自艾。
那就太下贱了。
姜颂辛心疼坏了,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问道:“怎么了阿西,为什么哭,心疼死妈妈了。”
如果没有这种切实的疼惜和怜爱,魏惜还能忍,可妈妈的声音一出现,她给自己筑的城墙瞬间决堤。
她呜咽着抱住姜颂辛的脖子,将脸埋在妈妈的长发上,悲愤地哭出了声。
姜颂辛轻抚着她的后背,将她紧紧搂住:“阿西,妈妈在呢。”
魏惜流着泪,声音颤抖,含混不清:“妈,发烧好难受,我今天太难受了,我再也不想这么难受了......”
为什么让她和她妈妈都经历这样的事,为什么她们都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她们到底有哪里不够好了,凭什么被辜负!
姜颂辛沉默。
她知道魏惜说的不是发烧,一定出了别的事。
但魏惜不想说,她不能在女儿情绪崩溃时刨根问底。
于是她只是轻声安慰着,紧紧抱着她,给她陪伴,给她安全感,像小时候那样。
姜颂辛暗暗发誓,一定得战胜癌症,绝对不能早早离开。
不然以后她女儿受了委屈,能在谁的怀抱里哭呢?
后来,魏惜哭累了,躺在枕头上睡了。
姜颂辛给她把温水和温度计放在床头,关了灯,轻声轻脚的出去了。
十一月八号。
魏惜请了假没来学校。
她确实生病了,也确实暂时不想见到薛凛。
早上她睁开眼,情绪稳定多了,她本就不是一直沉浸在沮丧和绝望中的个性。
其实昨天那件事,放在其他所有人身上,她都能理解,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事情总要有优先级。
但唯独薛凛不行,她对他的期待不一样。
薛凛可以误会她砸了西尧的生日趴,可以讨厌她做老师的狗腿子记班里同学黑名单,甚至可以欺负她让她用衣服擦地,唯独不可以不选择她。
她甚至卑劣的想,如果薛凛听到西尧的污蔑,直接不管西尧,来关注她的情绪,会是什么样。
可这不是薛凛能做出来的事,哪怕重来一次,他还是会优先关注受伤的西尧。
魏惜不想去探究他这种做法是责任感更多,还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更多。
总归以后和她无关了。
她不需要把自己从事件当中抽离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理解全世界。
她大可以将来找一个没有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再也不思考这种事。
薛凛到学校,没见着魏惜,他也不管课上的是什么,直接把书包一甩,转身出了教室,直接打车来到魏惜家小区门口。
可惜谈了几个月恋爱,他还不知道魏惜家住哪栋楼,哪一户。
他给魏惜发微信。
【薛凛:还发烧吗?】
魏惜起床后,烧已经退了一些,早晨姜颂辛给她做了碗面片汤,鲜香可口,她吃完胃里舒服多了。
她看到薛凛的消息了,但是手机一扣,没有回。
过了一会儿,薛凛又发。
【薛凛: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我们可以谈谈吗?】
魏惜有些震惊,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
身体比思维反应的快,几步就到了门口,下一秒就要把门打开冲出去了。
这是她爱薛凛的本能。
但她却在开门那刻硬生生克制住了。
她眼睑颤了颤,眼前氤氲一层水雾。
【魏惜:你回去吧。】
【薛凛:我们解决问题不行吗?】
魏惜咬着牙,她知道自己挺倔的,但这是她的性格,改不了。
【魏惜:如果那天你站在我这边,而不是送她去医院,我就跟你谈。】
薛凛深吸一口气,躁郁地压了压手骨,骨头传来闷响。
【薛凛:我回不去,也没办法见死不救,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魏惜眼睛红了。
【魏惜:是,我就是这样的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其实她不是这样的人,但此刻就是情绪作祟,将自己说的冷血无情。
【薛凛:你先休息,等情绪好一点我们再谈。】
魏惜干脆把手机关机了。
十一月九号,周六,天空难得放晴,甚至还带了点蓝色。
天气预报说明天也是个好天。
明天。
就是十号了。
魏惜依旧没有去学校,她的烧已经退下去了,就像她说的,她的身体底子很好。
店主姐姐给她打来电话,语气有些兴奋:“魏惜,你的应县木塔已经做好了,现在成品在我店里,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盒,特别漂亮,你什么时候来取?”
魏惜举着手机,顿了顿,哽咽道:“姐姐对不起,我不要了。”
店主愣了一下,重新确认道:“你说什么?”
魏惜吸了下鼻子,望着窗外翻卷的云,蔚蓝的天还有灰突突的树枝:“我不要了,麻烦你帮我处理了吧,砸了扔了都行,你自己留着也行。”
店主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这是你花了一个多月做的,是你的作品,我无权处理,不管出了什么事,来把它取走好吗?”
魏惜眼前模糊,睫毛被温热的液体打湿:“姐姐,我看见这个木塔就会想起我多喜欢他......我不能再想着他了,我后悔了,没办法把它拿走了。”
店主知道她现在情绪不好,只能叹了口气:“我先帮你保存一段时间,如果你的决定不变,那我就帮你处理掉。”
魏惜勉强笑了下:“谢谢。”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为谁花这么多心思了。
这天,魏惜又失眠了。
她睁着眼睛,直到凌晨的闹钟刺耳地响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才想起,她提前一个月就设定了闹钟,想在零点这一刻,祝薛凛生日快乐。
当初所有甜蜜的安排都成了刺入心脏的利器,疼痛提醒着她,她曾经有多期待这一天,她有多喜欢薛凛。
现在薛凛手机里,应该已经充满了祝福。
或许,没收到她的,也不会有多不开心。
但她还是看着窗外的夜色,今天夜里的星星都与众不同。
她用打火机点着一根存了很久的小蜡烛,火光燃起,玻璃窗上映出她的影子,她垂眸吹灭蜡烛,喃喃说了句:“薛凛,生日快乐,祝你......祝你自在平安吧。”
空气里飘着燃烧蜡油的味道。
她应该有很多祝福,但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连一句平安都干巴巴。
生日这天,薛凛家来了很多朋友,薛盛卫更是特意做飞机从南湾大学赶回来,为他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