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消失绿缇
她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薛凛沉默了一会儿,并未执着于刚才的话题,反而心平气和地回答她的问题:“凌晨两点,早上还有会要开。”
魏惜惊讶:“那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所以他是真的很忙,原本也没时间出来吃饭的,他今晚其实应该在酒店休息,保证足够的睡眠才能应付第二天的工作。
薛凛看了眼手表:“嗯,是该走了。”
现在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魏惜想,他们这次真的该道别了,但再见两个字卡在喉咙,却怎么都说不出。
薛凛却突然朝她张开手臂,微微一笑:“抱一下吧。”
抬起手的动作,让西装外套微微上滑,起了些禁欲且好看的褶皱。
这看起来,是个友好的告别仪式。
魏惜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夜晚的遮掩还是酒精的催化,让她的理智暂时停机,她随心所欲,缓缓迈动脚步,朝薛凛走去。
她走到薛凛面前,高跟鞋尖与他的皮鞋尖只有一拳的距离,然后她轻轻踮脚,贴在了他的怀里,手臂环上他的后背。
她在计算着距离,时间,力度,分寸,让一切显得合情合理,光明正大,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再次拥抱住薛凛,她的心跳有多么快。
他好高,她不得不踮起脚,才能让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她感觉到薛凛的手也盖在她的背上。
他用的力道要比她重一点,夏季穿的少,她甚至产生了种错觉,她能隔着衣服,感受到薛凛的体温和掌心的纹路。
但她知道,那只是她自己的体温。
这个拥抱只可以维持五秒左右,再多就不合适了。
魏惜不由得深呼吸一下,去闻他的味道。
大概是这个呼吸的动作太大,她的胸脯骤然起伏,两人胸前似有似无的缝隙被瞬间填满。
她感受到了他胸膛的坚硬,那与此同时......
魏惜立刻懊恼沮丧,明明告诉自己要有分寸,结果还是轻而易举的弄砸了。
她想赶紧松开手后退,却突然发现薛凛按在她后背的右臂在轻轻发抖。
她不知道这轻微的颤抖是由于旧疾还是别的什么,西服太厚了,她感觉不到他心跳的频率。
只是她想松开的冲动被打断了,她小腿肌肉绷的很紧,光洁白皙的皮肤与他熨烫整齐的黑西裤形成强烈的反差。
有那么几秒,魏惜觉得他们游离在一个抛弃理智,抛弃廉耻的边缘。
成年男女,一旦抱在一起超过五秒,总能泛起些原始野性的涟漪。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魏惜强硬的克制了。
人这一生,就是在不断克制自己的欲望。
魏惜垂下手,落下脚,向后退了一步:“一路平安。”
薛凛身体一僵,也只好松开了她。
他睫毛浓密,毛茸茸的,有些失神地看向她。
从来都是她比较狠心。
魏惜一步步后退,路灯拉长她的影子,落在薛凛身上,就好像黑夜中粘稠的绳索,一寸寸拉直。
最后,她还是衤糀退到很远的位置,她的影子也在他身上消失了。
魏惜转身,朝公寓楼门口走去。
薛凛站在黑夜里,看到她进了大门,没有回头,里面廊灯一亮之后,再次暗了下来。
薛凛眸色黑沉,站了很久,直到不得不离开,他才掏出手机,给宋泽臣打了个电话。
宋泽臣刚一接通,又呼哧带喘起来:“不行啊我现在也去不了,孩子还没出生,她丈夫被骗去东南亚搞电信诈|骗了,实在是太可怜了,闻者痛心见者流泪!”
薛凛沉声道:“别生了,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
宋泽臣不喘了:“嗐,早说啊,我都快喘出支气管炎了。”
薛凛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你找的什么破理由。”
宋泽臣:“你管什么理由呢,好用就行,我跟你说,别看魏惜表现的那么高冷强硬,但其实心贼软,就我妈交给我那堆烂摊子事儿,破数据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只要装装病,求求她,她就把数据帮我整理了,别说,她工作能力真强,软件用的也好,我干两天的活她几个小时就弄完了。”
薛凛警告道:“你少拿她当苦力。”
宋泽臣:“我知道啊,实在任务重才找她帮忙的,我是说你只要身段放低点,不要脸一点,她没法拒绝的。”
薛凛没好气道:“我身段还不够低,我就差跪下求她给我个机会了。”
宋泽臣:“啧,你想想你,再想想去年借住你家那哥们儿,什么叫死皮赖脸啊。”
薛凛沉默。
宋泽臣口中这人叫林淮叙,是他在T大认识的朋友。
去年林淮叙被红盾标准科技研究院秘密开除,还受了情伤,失魂落魄,无处可去,借住在他家。
宋泽臣正好来京市找他玩,结果撞上林淮叙喝的醉醺醺蜷缩在沙发里,整个人奄奄一息,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宋泽臣仗义,拿薛凛安慰他:“没事儿,你才失恋多久,我们凛哥被甩七年了!”
林淮叙勉强抬起桃花眼,幽幽地望着他:“不一样,你凛哥还是冰清玉洁的处男,但我已经失贞了,第一次她绑着我硬来的,我都打算以身相许了,她说她忘了。”
宋泽臣倒吸一口冷气:“卧槽,哥们儿玩的猛啊!”
薛凛忍无可忍,把枕头砸到林淮叙脸上:“再暗搓搓秀就滚出我家。”
但不得不说,林淮叙比他不要脸的多,今年也确实搬出他家,成功让对方负起责任了。
宋泽臣:“下次你什么时候来?”
薛凛:“三个月后。”
宋泽臣叹息:“南北湾三岛的案子,你真确定接了啊,这可是个烫手山芋,搞不好要声名狼藉的。”
薛凛:“当地政|府都已经要公示了,推不开了。”
宋泽臣:“唉,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天意,偏偏她去了南湾所工作,你们一个搞海洋生态保护,一个研究怎么用现代化建筑破坏岛礁生态,以后就要成对立面了。”
薛凛深吸气:“我心里有数。”
宋泽臣:“你有数,就不至于见到她还不敢求复合了,希望你做好准备了吧。”
薛凛仰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公寓楼,心慢慢沉了下来。
不知她在哪一栋,不知她睡了没,拥抱的那瞬间,他真的恨不得将她用力揉在怀中,不许她再离开。
可他不能。
他甚至不知道,不久之后,魏惜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他。
树大招风,因为盛棠所的名气,这个任务直接压到了薛盛卫身上。
从初期设计到后期开发,土地拨款,银行借贷,营销宣传,招商引资,每个链条都挂满了利益相关的人,想退都不能退。
薛盛卫是盛棠所的核心,名誉不能有任何损失,这个烫手山芋,只能薛凛接了过来。
好在他在肯尼亚的设计为他博出名气,他接手负责,没人有异议。
薛凛:“嗯,挂了。”
作者有话说:
? 第47章
魏惜到家后没有立刻休息, 而是上网查了薛凛在肯尼亚完成的那栋建筑。
只搜索他的名字,就出现了很多他获奖的新闻,新闻里将他形容成建筑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那座博物馆的名字叫做珊瑚。
一栋矗立在沙漠中的, 外墙用白化珊瑚堆砌成的深海巨轮。
巨轮墙体上, 还有海波涤荡后留下的波痕,白化珊瑚乍一看是凌乱细碎的,但仔细分辨,能看出它们是以造礁珊瑚虫的种类划分区域, 整座船体共用到四百多种珊瑚虫死后留下的骨骼,不同分区用微毫的颜色差异区分嵌合, 当阳光照下, 这种颜色差异恍惚间像波澜起伏的海面。
整座设计没有用到一滴海水,但只要站在它面前, 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天高地阔, 海浪翻滚,珊瑚摇曳,巨轮静谧的画面。
漫天黄沙里, 用海洋元素设计博物馆,竟然没有一点违和。
薛凛设计完成后,有家外国媒体给他做了专访, 他在专访中详细介绍了这座建筑的设计理念——
“我们国家有个成语叫沧海桑田,形容的是种自然现象,由于地壳运动或气候变化,在漫长的时间纬度里, 海洋会变成农田, 农田也会变成海洋。”
“来肯尼亚沙漠区考察的这段时间, 我见到了很多以往没见过的画面, 给我带来很大震撼,但就像沙漠终会变成海洋,人类也总能迎来希望,它是一座博物馆,但我更希望它代表着某种希望,以及对希望终将到来的坚信。”
“这个灵感来自于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她很喜欢海洋,所以海洋这个概念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记者当然要乘胜追击,问道:“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是谁?”
薛凛静默了片刻,再次抬眼看了看媒体的名字,莞尔一笑:“她现在正好在这里留学,你们的专访应该有机会被她看到吧?”
记者:“我们的视频会投放在各大平台,也会在电视节目中播出。”
薛凛拿出手机,翻动两下,找出一张照片,把照片展示给镜头看。
魏惜努力放大视频,去看采访画面里出现的小小的手机屏幕。
她看到了一张完全没想到的照片。
昏暗的环境中,只有海水的幽蓝,幽蓝照亮了一切,舒展四肢缓慢游过的海龟,鼓着肚子色彩明艳的小丑鱼,摇曳舞动的深绿海藻,灰黑嶙峋的海底礁石......以及,他们。
她穿着下潜湿衣,还是高中时稚嫩青涩的模样,柔软的长发浸在海水中,被水波冲得飘散,她伸出一只手撑着前面的钢化玻璃,睁开眼,好奇的向外望着,海水漫过她漆黑的眼睛,抚过她根根睫毛。
她笑了一下。
她面前,玻璃之外,薛凛微敞棕色风衣,双手随意插在兜里,微微仰着脖颈,与海水中的她对视,水光将他的皮肤映的格外白亮,他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但在这样的氛围中,那双眼眸说不出的深情。
镜头离得很近,角度非常巧妙,搭配着独特的氛围和场景,他们那短暂的相望,仿佛在诉说某种禁忌,冲动,渴望和纯涩。
魏惜懵了,暂停视频很久没回过神来。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她努力从记忆里翻找画面,高中的点点滴滴慢慢涌了上来。
她想起那年的社科实践,想起他和她一起报名的水族馆,想起自己心情不好,下潜到海水中解闷,她很快被游过身侧的海洋生物和玻璃墙外挥舞双臂的小孩们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