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没想到他的道法已经这么高强了,看看周围的狼藉,战况相当激烈,怪不得他道袍都烂成这样了。
林洛阳一抬头,又看见站在墙边的灰毛少年,记起他是井泉童子,此时正蹙着眉头,表情一言难尽。
“那个……”
林洛阳记得他眼神不好,便喜笑颜开的对他喊道,不过刚开口就听时卿又在旁边说:
“对了,林大师你还说井泉大神的主井已经被破坏了,你们云真观里也有一口百年老井,想邀请井泉大神去你们云真观的井中修行。”
时卿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每个字都像是凿在林洛阳的耳中一般。
林洛阳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记忆就自动变成画面印刻到了他的脑海里,他努力消化过后,回了句语气助词:
“啊——”
他好像……呃,确实,确实说过,他确实邀请了井泉童子去云真观,嗯,没错,就是这样。
想通之后,林洛阳就主动来到一脸懵的井泉童子面前,对他做了个道家礼,诚心诚意的说:
“若井泉大神不嫌弃,我云真观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灰毛少年眯着眼,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在自己的井里都住上百年了,冷清归冷清,萧条归萧条,可这好歹是他受过供奉,守护过的地方,突然让他搬家,这心理多少有点抗拒。
“我……”
灰毛少年的话又给时卿截过,她说:
“云真观现在是S市香火最旺的道观,逢年过节的香客供奉多得吃不完,还要布施一些给福利院才行。”
灰毛少年的嘴巴开开合合,‘不去’两个字到底是没舍得说出口,他努力咽了几下喉咙,才没使得泛滥的哈喇子流下来。
“也行。那……我回去……收拾一下。”灰毛少年如是说完,就消失在井边。
林洛阳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他真的就这样,邀请到了一个职神去入主云真观吗?这,这对于凡尘道观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要知道,无论香火多旺盛的地方,寺庙里,道观中,供奉的都是泥塑神佛像,表明这些地方都是各路神佛的道场,可以不降临神迹,但道场必须得有,这是对神佛的尊敬,也是人们信仰的寄托。
几年前,他的师叔忘尘子得知开封有一座土地庙要土改,那庙里有一尊西山奶奶像,曾降下过神迹,土改之后,庙就没了,师叔得知后,连夜坐卧铺前往开封求像,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尊西山奶奶像,还没天亮就被河南道协的道长给请回去供奉起来。
这件事对师叔而言始终是个遗憾。
没想到他林洛阳的运气真不错,随随便便跟着徐家大少来收个邪祟,就能顺道请一尊职神回观里,师父和师叔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这时,巷子口传来一阵警车鸣笛声。
林洛阳不解的循声望去,疑惑怎么会听见警车的声音,时卿举着手机对他说:
“井里有尸体,徐昴说这是犯罪,肯定要找警察的。”
林洛阳连连点头,不等警察敲门就把院门打开了,几个面色凝重的刑警闯入,看着满院狼藉,对林洛阳和时卿问:
“谁报的警?尸体在哪里?”
而这时,一直昏迷的两个片儿警也醒了过来,他们被刑警从地上扶起身,问他们怎么回事的时候,两个片儿警犹豫了几秒钟后,双双将手指向了还在地上挣扎起身的宋锡,说:
“他杀人藏尸,快抓起来。”
第12章
几个刑警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把刚刚站起身,还糊里糊涂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宋锡给拷了起来。
制服宋锡后,只听一个刑警对同事问:
“咦,队长不是也被叫来了吗?刚到门口了,怎么还没进来?”
那同事往院门口看了看,只见一道影子正逼近,回道:
“来了。”
院门前出现一个魁梧身影,他五官周正,穿着便服,对于休假时还被叫来加班有点不爽,手里拎着个‘桥尾排骨’的塑料袋,袋子里满满登登都是骨头,至少有两三斤的样子,香气扑鼻量巨大。
他抬手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呼,经过时卿和徐昴身边时扫了一眼,忽的停下脚步,疑惑的盯着时卿看个不停。
徐昴这时已经清醒过来,见这刚来的刑警盯着时卿,赶紧上前主动说:
“警官,是我们报的警,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
那人的目光又在徐昴身上转了两圈,然后才郑重点了点头:
“我同事一会儿过来做笔录,因涉及刑事杀人案件,请你们配合调查。”
徐昴应声:“应该的。”
这时,井边安排打捞的警官有发现:
“队长,井里真有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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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中尸体名为安晓,年仅十九,今年才从外地来S市读书的大一新生,清纯秀丽,查过她的原籍后才知,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她们当地福利院长大,从小到大都很争气,学习名列前茅,好不容易考中大学,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想到还不到一年就被人害死了。
宋锡承认了他见色起意,把人诓骗到家里欲对其施暴,可对方不断挣扎呼救,他一个失手把人杀了,还藏尸井中。
原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可没想到从他杀人那晚开始,他就不断被噩梦缠身,差点死在梦里,于是他去鬼头街那边找了个摆摊的相士算命,谁知那相士一算一个准,直言宋锡不仅惹上了人命官司,还惹上了不该惹的神仙。
宋锡被彻底唬住,想着自己杀了人,已经陷入死局,那相士说有法子救他脱险,他死马当活马医,由着相士开出天价帮自己‘消劫化灾’。
而徐嘉就是他选来做自己替身的人,他把自己和徐嘉的生辰八字对调,让惹到的那个神仙去攻击徐嘉,只要等徐嘉死了,他就能彻底脱身。
徐昴和时卿配合警方调查,确定他们与这桩丧心病狂的谋杀案无关后,就让他们回家了。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差不多二十三点了,警局外面有两个炸串的摊位还在营业,时卿一看见串儿就走不动道,径自过去买。
徐昴在一旁等她,正好这时电话响起,是徐夫人打来的,徐昴问她:
“妈,徐嘉情况好点没?”
徐夫人在电话那头回道:
“好了好了,两个多小时前就好了很多,我一直在他身边看着呢,怕你担心特地打电话跟你说一声的。”
徐昴松了口气:
“那就好。徐嘉既然已经脱险,我和时卿就不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徐夫人很意外:“你不回来?”
徐昴说:“不了。反正事情都解决了。您想知道细节的话,一会儿林大师回去跟您说。”
徐夫人欲言又止,问徐昴:“徐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徐昴看见时卿拎着一袋炸串边走边吃,把电话换了一边手,自然而然的接过袋子替正啃骨头的时卿拎着。
徐昴和时卿在路灯下并肩而走,影子被拉得老长,画面平静又温馨。
沈娄从警局出来,本来就是在休假中,晚上出门买晚饭时被喊到犯罪现场,把犯罪嫌疑人抓回去之后,剩下交给同事们去审问,他收拾收拾,拎着他的晚饭——三斤桥尾排骨走出警局。
正好看见徐昴和时卿离开的背影,他的目光着重落在时卿身上,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卖炸串儿的老板招呼他:
“沈警官,今儿这骨肉相连刚拿的货,你要不来来几串?”
沈娄回神,回道:
“骨肉相连没嚼头,那大棒骨看着不错,来几根。”
沈娄走到炸串摊前扫码付账,再回头时,徐昴和时卿已经走过了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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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和时卿现在都挺好的,学校的工作我也适应了,感觉从来没这么踏实过。”徐昴还在劝慰电话里的徐夫人。
“我真不生气。从前你们不是总想着让我干点正经事,我现在在学校里教书,专业还对口,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了。”
“总之,我和时卿还是住外面,您要有空可以随时来看我们。”
徐昴侧头看见时卿的嘴角沾了些酱汁,伸手替她抹掉,收获到时卿的一记甜美微笑。
挂了徐夫人的电话后,徐昴长舒一口气。
时卿问他:“你很高兴?”
“嗯。徐嘉有惊无险嘛。只可惜了那井里的姑娘,大好年华葬送在那畜生手里。”徐昴说:
“还有那个搞邪术的相士,助纣为虐,心黑恶毒,让这种人学会道法真是老天无眼,要是让我遇见他,哼哼。”徐昴语气中透着威胁。
时卿好奇:
“你遇见要怎么样?”
徐昴说:“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也尝尝三魂七魄被撕裂的痛苦。”
时卿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冷静问:“可你也不会邪术啊……怎么撕裂他的魂儿?”
徐昴无奈搂过时卿的肩膀,亲昵道:
“老婆,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哪有这本事啊。”
时卿笑着给他递了一串炸蘑菇,徐昴接过咬了一口,接着感慨:
“我也就只能说说,毕竟杀人的是宋锡,替身符之类的东西肯定没法做证据,要不然那相士至少也得判个死缓。可惜啊,留着他不知今后还要害多少人。”
时卿将签子上最后一点肉丝咬掉,把签子放回袋中,平静的说:
“世间万物都有定数,天分阴阳,人分善恶,一辈子该享多少福,该受多少罪都有数,到数的时候,就是清算功德罪罚的时候,谁都不冤。”
徐昴没想到时卿会这么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称赞道:
“有理。”
随即又叹息:
“不过最可惜的还是安晓那姑娘,人都没了,什么功德罪罚都谈不上了……”
时卿看着蜿蜒向前的朦胧路灯,临近子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路灯下的薄雾透出橙黄的色彩,将街道衬托得越发冷清,时卿眸中透出一股神秘的笑意,弯起嘴角对徐昴说:
“也不一定……死亡未必是终点,也可能是新生命的起点。”
徐昴扬眉呼气:“希望她下辈子有个圆满顺遂的人生。”
两人相视而笑,手牵着手往学校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