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今晚的画展晚宴,我们重新给你选一条裙子。这件留着。”他说着,忽然很轻地笑了下,低头贴近她耳畔,轻言细语道:“你今晚回家,再单独穿给我看。”
今晚……
今晚?
短短几秒,许芳菲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瞬间红得底朝天,埋头捂脸,着实不知道说什么了。
*
宋瑜是国际知名青年画家,国内书画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在界内颇具影响力。晚上十八点四十分,距离她主题为“年”的个人画展开幕还有20分钟,展览馆便被各路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不多时,一辆银灰色劳斯莱斯从马路尽头驶来,稳稳停在了云中展览馆的大门前。
车门开启,保镖们犹如众星捧月,簇拥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下了车。
这对夫妻里,男人的面容极其英俊,身形也挺拔而高大,一身黑,黑衬衣,黑西服,甚至是一丝不苟的黑色领带,都格外贵气深沉。闪光灯的光线错落闪耀,打在男人的身上,仿佛冷色调的一池水墨,浓墨重彩,却又轻描淡写。
相较而言,被男人护在怀里的年轻女孩儿,则与那片暗沉的深色形成了鲜明反差。
她一袭高定青花瓷礼服裙,肤色雪白,气质如兰。
不知看见了什么,姑娘似觉有趣,扬起小脸踮起脚,笑吟吟对身边人说话。
冷峻贵重的男人怕她踮脚累,贴心地弯腰低头,把耳朵凑到她耳边,眼底的寒雾顷刻间消失殆尽,只剩纱一般的温与柔。
“天呐!是殷酥酥和费疑舟!”记者里有人大声喊了句。
霎时间,快门被不停按下,闪光灯几乎汇成海洋。
保镖们拦住所有试图冲上前的记者和摄影师,筑起人墙,护着年轻夫妻快步迈进展览厅大门。
这一幕刚好被许芳菲看在眼里。
她穿着下午新买的香槟色鱼尾长裙,坐在车里,趴在窗户上探首瞧,惊愕道:“天,宋瑜姐姐不愧是大艺术家,画展也太火爆了,来了好多车好多媒体。”
说完,许芳菲想起什么,视线落回郑西野的侧颜,迟疑地说:“教导员,记者太多了,我们如果从这里进去,说不定会被无意间拍到。我们俩的照片又不能流出到网络,怎么办?”
郑西野静默两秒,道:“走后门。你给宋瑜打个电话,让她到展览馆车库来接我们。”
许芳菲笑着弯起唇:“好。”
黑色大G驶入展览馆车库。
刚停好车,宋瑜人也就到了。
这次的“年”油画展,是宋瑜在多伦多拿下国际金奖回国后,举办的第一次个人作品展,她相当地重视,不仅调动所有人脉力量,邀请来各行各业的贵宾友人,自己今晚的行头装扮也是格外隆重。
纯黑色的希腊单肩礼服裙,背后拖曳出长长的披风黑纱,左肩处点缀着金线暗绣,看上去庄重典雅又冷艳。
看见许芳菲和郑西野,宋瑜立刻勾起嘴角,笑道:“欢迎欢迎!”
说着,她看向许芳菲,见小姑娘一身香槟色鱼尾裙,黑发红唇,天姿国色,明艳绝伦不可方物,不由发出惊艳的感叹:“菲菲,你实在太漂亮了,今天晚宴我几个艺人朋友也要来,你怕是比好多女明星还美!”
许芳菲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腼腆谦虚:“瑜姐,你快别开我玩笑了。”
宋瑜:“哪有,我实话实说,得亏你们今天是从后门进,要是被前门那些记者拍到,以你俩的颜值,绝对分分钟被网友们送出道。”
打趣完,宋瑜又看向姑娘身旁的男人。
为衬许芳菲的晚礼服,郑西野今天也是一袭正式黑西装。他皮肤白,五官又生得英俊张扬,平时穿军装时瞧着凛冽冷肃刚正威严,偶尔穿回西服,竟又俊出了不同的况味,清冷漂亮得无可比拟,如冰又似雾。
宋瑜晃了下神,继而道:“阿野,你回云城了应该说一声,早知道你回来了,我也给你发封邀请函。”
郑西野随口回:“给菲菲发也一样,反正我们秤不离砣,公不离婆。”
许芳菲脸腾的一热,悄悄伸手掐他。
宋瑜也一个白眼翻到了天上,佯嗔:“早知道,我就在邀请函上附个特殊要求——夫妻档在单身人士面前,严禁秀恩爱。”
三个年轻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便一齐从后门往宴会厅方向去。
这时,许芳菲想起刚才在大门口看见的壮观一幕,不由有些好奇,问道:“对了瑜姐,我刚才看见有一对年轻夫妇也来了,好多记者围着他们。那是谁?”
宋瑜认真想了想,说:“哦,你说的应该是殷酥酥,和她先生费疑舟。”
许芳菲好奇:“那是谁?”
宋瑜笑答:“费疑舟是费家大少。京城费氏,京圈第一名门,正根正枝满族上三旗之后。麾下产业遍布全球,咱们云城的‘FEI’购物街就是费家的。”
许芳菲微囧,说:“我没去过京城,不太了解。”
宋瑜噗嗤一声,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可爱进骨子里,又道:“你不认识费疑舟,难道也不认识殷酥酥?史上最年轻的金鸡奖影后啊。”
许芳菲仔细在记忆里翻找了下,仍是摇头。
“不认识也不打紧。”宋瑜笑容和善,“我和殷酥酥是朋友,待会儿宴会开始,我带你去和酥酥还有她老公打个招呼。”
许芳菲很贴心,柔声道:“不用了瑜姐,今晚是你的大日子。你忙你的就好,不用分心照顾我们。”
说话的同时,三人已从后门进入展览馆,来到一层展厅。
灯火通明的展厅内,金碧辉煌,衣香鬓影,无数受邀出席的名流们或两两对话,或三五个聚在一起,手持香槟谈笑风生。
宋瑜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笑颜如花地朝各位恭贺者道谢。
这时,一道男声忽然响起,磁性悦耳,唤道:“宋小姐。”
许芳菲和郑西野站的位置离宋瑜很近,自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两人同时回过头。
来人身量颀长气质儒雅,英俊的脸庞挂着一丝笑,浅淡而矜贵,举头投足之间,将“贵、敛”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许芳菲眨了眨眼睛。
想起来,这位温润若美玉的男士,名叫邱明鹤,是享誉全球的石雕艺术家。
“邱先生!”宋瑜眼睛里闪出喜悦的光。
邱明鹤信步走到三人身前,目光在宋瑜身上停留两秒后,转向她身旁的年轻男女。
邱明鹤温雅开口,目光里流露出丝丝疑惑:“宋小姐,这两位是?”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宋瑜落落大方地弯起唇,“这是石雕艺术家邱明鹤先生,是今晚我最重要的贵客之一。这是许芳菲少尉,郑西野中校。”
邱明鹤笑,风趣道:“我看两位的样貌气质,还以为你们是明星,没想到居然是军人?保家卫国,真是令人敬佩。”
说着,邱明鹤看向郑西野,手中的香槟绅士一举,温和道:“郑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郑西野脸色冷静地看着邱明鹤,眸色微凉,探究研判。
邱明鹤含笑与他对视,从容自若,不见丝毫异样。
片刻,郑西野疏离地勾了勾嘴角,跟邱明鹤碰杯,温声:“邱先生,幸会。”
七点整,开幕式正式开始。
穿粉色小礼服的主持人走到展厅正前方,开始说本次画展开幕式的开场白,随即便将话筒交给了宋瑜。
青年画家走上台,先是简单介绍了此次画展的创作灵感与作品寓意,再便是感谢各位高朋贵宾捧场。
致辞最后,宋瑜笑容满面地说:“另外,我给诸位高朋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宴会结束后,我们将在三天之内将礼物送到各位府上。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宴会正式开始。
所有画作都揭开了挡光布,着统一制服的使者们往来穿梭,将各色各样的美味佳肴送到了自助餐食区。
许芳菲肚子早就饿了,看见一堆点心主食,眼巴巴的,口水直流,拿着小餐盘便脚下生风奔向了取食区。
郑西野这头刚和人谈完事。
等他在餐食区找到许芳菲时,小姑娘已经吃完了三块里脊五只鲍鱼两颗甜品小蛋糕。
郑西野瞧着她沾在嘴角的蛋糕屑,拿指尖替她轻柔拭去,盯着她,柔声轻淡地问:“好吃吗?”
“嗯,味道很好!”许芳菲笑着说。
郑西野余光扫过餐食台的几杯果酒,随手拿起来,放到许芳菲面前。
姑娘瞧着几杯五颜六色的液体,茫然:“这是什么?”
“饮料。”郑西野面不改色。
许芳菲端起一杯,抿了口。水果的甘甜混着淡淡的酒香,在她唇齿舌尖弥漫开,居然意外地好喝。
许芳菲暗搓搓地压低声:“这明明是酒。你以为我上过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
郑西野低头贴近她,也学她的样子,压低声:“反正你也想喝酒给今晚壮胆。这有现成的,你不得多喝点?”
“……”许芳菲被嘴里的果酒呛了下,深深汗颜。
她窘迫地瞪他一眼,不搭他话,红着脸继续默默吃饭。
过了会儿,宋瑜过来跟郑西野说了几句话。
郑西野低眸安静地听,随即便摸了摸许芳菲的脑袋,柔声道:“我去见一个神经科的医生,你就在这儿吃饭,乖乖的,不要乱跑。知道吗?”
一听“神经科医生”几个字,许芳菲瞬间明白过来,点点头:“嗯,你去吧。”
郑西野走了。
许芳菲留在餐食区认真地吃,吃啊吃,吃吃吃,偶尔被肉类或者面包噎到,就顺手端起旁边的果酒抿上几口。
数分钟后,她从一堆食物里抬起头,摸摸圆成球的肚子,宣告今天的晚餐战斗结束。
在原位安静地等了会儿,还是不见她男朋友回来。
许芳菲有点内急,便用手机给郑西野发了个“我去洗手间了”的微信消息,之后便起身离席。
云中展览馆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建筑物,内里与外在一样浮夸瑰丽,富丽堂皇。
去洗手间的路上,许芳菲仰着脖子四处观望,被那些精致的浮雕,与过强的光影效果晃得有点头晕,连忙甩甩头,收回视线扶住墙。
立定几秒,脑子还是晕乎乎。
许芳菲扶着墙往前走,须臾,揉揉眼睛,抬起头,依稀看见写着“洗手间”三个大字的指示牌。
迷迷糊糊走进去,迷迷糊糊地上完出来,迷迷糊糊地站到洗手台前洗手。
微凉的水流冲刷着十指,许芳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又喝醉了。
她囧,用不那么清晰的脑瓜,有点吃力地思考起来:她已经给郑西野发了在洗手间的微信,如果这会儿她再回宴会厅,很有可能会跟郑西野错过。
还是就在洗手间旁边的休息室等他好了。
许芳菲打了个酒嗝,拧紧水龙头,随之便扶着墙朝休息室的房门走去。
休息室的房门半掩着,里头黑漆漆一片。
许芳菲握住门把,正要往里进,却忽然听见,屋里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