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斗二娘
身体上的痛暂时压制了脑袋的疼,两者中和之下,她暂时保持着清醒跟他们交谈。
从冯玉芹家到民宿的那一段路程,曲飞雨一路保持沉默。
直到他们进了民宿,骆寻小声提醒迟夏:“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小心一点。”
“民宿没有人。”迟夏点了点头,也小声跟他说。
两人带着警惕,一路跟着曲飞雨到了她所在的房间门口。
“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曲飞雨忽然停了下来:“我去给你们拿证据。”
“我跟你一起去。”迟夏说着就要跟她一起。
骆寻扯住她的胳膊:“你在外面等着,我去。”
骆寻进去,迟夏只隐约听到曲飞雨跟他说话的声音,她往里头探了探,依旧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重新站回原位,复盘着整个事件。
忽然觉得曲飞雨带他们来民宿这个行为有点蹊跷。
刚这么想着,骆寻的身影冲了出来,他大喊了一声:“迟夏,跑!”
与此同时,他抓起迟夏的手腕。
迟夏几乎是被他的力气带着跑。
身后轰鸣一声的时候,两人刚跑到院子里。
骆寻手上用力将她扯到了前面,扑身而上,将她压在了身下。
爆炸的火光燎过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胳膊,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传进她鼻腔里。
她知道骆寻一定伤的不轻,听到的却是他在耳侧一声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这是证据。”
他的声音轻轻的,将一个优盘塞进她手里:“肯定死不了,你放心。”
他说完这话,脑袋磕在她的肩膀,迟夏仿佛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
她来不及多想,在火光蔓延过来之前,迅速检查了骆寻的生命体征。
那一刻也没想什么太多的东西,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眼前这个人死了,她要那只狗狐狸陪葬!
***
迟夏几乎是机械地和赵建国做交接。
身边派出所的人和消防员来来往往,她只觉得自己身处在和他们不同的世界里。
她的那个世界,阴暗,潮湿,冰冷。
而目光里这些人,是希望,是依靠,是护佑。
直到曲飞雨的尸体被抬出来,她抬了抬手,让他们停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呢?”
赵建国说:“再坚强的人,在爆炸和火灾中丧身,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曲飞雨的尸体是挺直的,双手交叠小腹之上,即便已经没了面目焦黑一片。
但只看这个姿态,就能看得出她死前一定是平和的。
人在火海中死亡,会蜷缩。
除非,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且远离了爆炸点,并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她在昏沉的痛苦中回想当时的场景,从骆寻跑出来拽着她往外跑到爆炸发生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三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曲飞雨在三分钟的时间里,心平气和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无法感知疼痛,甚至还实施了爆炸的事实。
火已经灭了,木头烧焦的味道和油漆味混合在一起,四处都散着烟。
迟夏甩了甩脑袋:“先带回去吧,我去检查一下爆炸点。”
她身形晃了一下,小魏立马将人扶住:“迟警官,我陪你一起去。”
迟夏拒绝了:“冯玉芹那些人应该很快就赶过来了,你跟赵所去,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尤其是冯玉芹,她跟曲飞雨单独交流过。”
果不其然,就在迟夏刚走了没两步的时候,冯玉芹等人就匆匆赶到了。
哭声四起,撕心裂肺。
迟夏只觉得吵闹。
而医院里,骆寻后背的伤口被处理好的时候,人也幽幽转醒。
眼睛一睁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块黝黑的皮肤,他拧了拧眉,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随着那团黝黑逐渐移动,他对上一双扑腾着的眼睛,求生意志瞬间丢失。
他闭上眼睛,沙哑着开口:“你能不能离远点。”
黑子终于确定他是醒来了,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抓住他的手腕:“寻哥,你吓死我了!”
“这不是活着呢么?”骆寻转动眼珠,神志归拢了一些:“迟夏呢,她怎么样?”
“人倒是没什么事。”黑子说:“但我觉得她想杀人。”
“扶我一把。”骆寻抬起胳膊,感觉哪哪儿都疼。
“哥,你这样子你不会想回去吧?”黑子扶他坐起来。
骆寻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只是皮外伤,又不是挂了。”
“你还想挂了?”黑子简直无语凝噎:“你知道听到爆炸的时候我心脏都暂停了好吗!”
骆寻哼笑:“算你小子有良心。”
他看了看架子上的点滴,正好也剩下一丁点了,嘱咐黑子:“去,给我找一套衣服来,舒服点的,我得回去。”
黑子知道自己拧不过他,应了一声,去给他找衣服了。
黑子一走,骆寻想给迟夏打个电话,找了一圈,发现他的手机在爆炸的时候可能英勇牺牲了。
他表明了身份,借了来查房的护士的电话,给迟夏拨了过去。
“迟夏,是我,我没事。”
那一头接起的第一时间骆寻就说。
电话那头没说话,只传来迟夏的呼吸声,骆寻逐渐拧起眉头:“你怎么了?”
迟夏深深呼吸了一声,声音克制却挡不住颤抖。
她透过电话告诉他:“骆寻,我可能挡不住了。”
第174章 表个白
骆寻穿着病号服,带着满身的伤冲进民宿的时候,差点被赵建国当做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给叉出去。
“迟夏呢?”骆寻把脸怼在赵建国跟前:“认出来了吗,我,骆寻。”
赵建国怔了几秒,指了指民宿里面:“迟警官进去检查爆炸点了。”
话音刚落,骆寻跑了出去,只剩个残影。
赵所看过去,见他病号服的后背已经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骆寻找到迟夏的时候,她躲在残垣断壁中的一根大圆柱后面,周围水汽和烟气弥漫,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小小一个,无助孤独,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往柱子上磕。
她额头已经血肉一片,但她没忘记保命,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根木棍,也不管脏不脏,就那么咬在嘴里,嘴边都是灰黑色的。
骆寻的心骤然间就紧到了一起。
“迟夏。”他半跪着蹲下去,握住她的肩膀:“我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迟夏在混沌的疼痛中找到一丝神智。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在满目汗水中看到骆寻的脸,忽然就松了口气。
她笑了一下,用最后的神志说:“别抱,用扛的。”
骆寻在这个当下哭笑不得,上次发病被抱出去,她耿耿于怀了很久。
如今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骆寻用巧劲捏着她的下巴拿出了那根木棍,去拉她胳膊的时候才发现她胳膊是折的。
他深吸一口气,顾不得那么多,将人背到背上跑了出去。
这次不用他说,迟夏的嘴已经咬住了他肩膀的皮肉。
“还知道换个边,有前途。”他奔跑着,还不忘打趣她一句。
迟夏脸上的汗水顺进他的脖子里,渗进他的伤口,骆寻倒吸着凉气,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迟夏在他的背上颠簸,大概是因为实在无法摆脱,所以每一次与疼痛对抗的时候她总是强迫自己要乐在其中。
总想着既然事已至此,那她偏要更胜一筹,绝不让命运这狗东西奔到她前头去。
绝不让他践踏她,居高临下蔑视她。
她找到了一点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勒了勒骆寻的脖子。
她松开嘴巴,分不清嘴里是血味还是木屑上的焦味。
迟夏低低地在骆寻耳边笑起来,捏住他的耳朵:“骆队,反正这么疼了,我不如表个白中和一下吧。”
骆寻脚腕一拐,背上的人差点摔了下去。
“你再说一遍。”骆寻声音哑哑的:“迟警官,你刚刚说什么?”
迟夏笑,她揪着他的耳垂,再次凑近他的耳朵,声音里还带着克制的颤声:“我说,骆寻,我,迟夏,想跟你表个白。”
声音传进耳朵里,奇异的痒从骆寻的耳神经一路横冲直撞,高歌猛进,敲锣打鼓地窜到了他的脚底板。
奇痒无比,尤其是心房,让他抓心挠肺,神魂颠倒。
渗进后背伤口里的汗水变成了童年时吃过的跳跳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