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斗二娘
林伟民颤抖的动作停了下来,赵子强的目光看了过去。
陈凯止住悲伤,他茫然地看向这两个跟他有着相同命运的人,喃喃地开口:“丽丽父母双亡,是不是就是警官你说的,黑暗的过去?”
迟夏抽出纸巾给他递了过去:“是,这就是她的黑暗。”
赵子强和林伟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悲伤难以自持,一下子哭出了声来,就算极力隐藏,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骆寻目光沉沉地从迟夏身上扫过,而后和林文觉相对。
林文觉满含深意地笑了一下,短短时间内,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就从他们一筹莫展的乱局中抽出一条线来。
而这,还是在她根本没有见过现场和尸体的情况下。
“你走眼了。”他无声地对骆寻说。
骆寻乜了他一眼。
很快就听迟夏又道:“张雯,她是不是,被侵犯过,或者……”
赵子强刚拿起水杯,闻言手一松,杯子掉在了桌子上。
水从桌子上流到他的腿上和地上,他慌乱而又震惊地看向迟夏:“你……你怎么知道?”
迟夏放轻了声音:“能让一个女孩子生活在黑暗之中的,无非就是这样的经历了,原生家庭,后天伤害,意外突发,除了陈丽,我不清楚张雯和林薇都分别受过什么伤害,只是一猜。”
赵子强嘴唇颤抖,垂下眼眸。
林伟民深深地叹息一声,悔恨交加。
迟夏等着他们的下文。
赵子强最终开了口,他说:“我跟雯雯是高中同学,十年前,她被人侵犯,在这之后休学了一年,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她都因为这件事备受折磨,甚至于她的父母都觉得这是雯雯的错,直到我们在一起,谈恋爱,结婚,她才稍微好一点。”
卷毛疑惑地开口:“我也朝着这个方向查过,可是没有找到相关案件调查和法院资料啊。”
“私了。”
赵子强控制着愤怒和不甘:“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我,也就对方和雯雯的父母。”
他又哽咽了起来:“她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生活,为什么老天爷总是不放过她!”
是啊,她已经很努力的在跟过去告别了,一个全心全意爱护她的丈夫,一份稳定的工作,即使午夜梦回时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的一盏昏黄的灯,一只乖巧的猫,还有丈夫关切的安慰。
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跟噩梦般的过去割开了。
“林叔叔,林薇呢,你能不能告诉我?”
迟夏看向林伟民,声音轻软,像是请求。
林伟民抹了一把眼泪,他又是一声叹息:“我跟薇薇她妈妈离婚后,孩子判给了她妈妈,后来我离开东州工作,有一天,医院忽然打电话给我……”
如今再回想当年,林伟民都觉得愧对这个女儿。
“医生告诉我,孩子一直以来都遭受家暴,离婚后她妈妈精神不太好,所以薇薇……薇薇她……”
他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匆匆赶回来,把薇薇接到了我那儿去,我以为这样就够了,我……我不知道,她在学校,过的也不比在家里舒心,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高中毕业了……”
骆寻搁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三个有着灰暗过去的受害者,凶手的杀害她们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第7章 换位
送走三个受害者的家属,招待室里陷入一片沉寂。
还是林文觉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念叨着:“三个受害者,都有一段黑暗的过去,但都不同程度的被拯救,凶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杀害她们呢,因为她们乐观?这说不通啊……”
“如果我是凶手……”迟夏的声音响了起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她一脸思忱,仿佛陷入另一个世界,只听得到她声音清冷了起来。
“如果我是生活在肮脏和自卑中的行凶者,无法从黑暗中逃离出来,那么,当我遇到即便受到伤害还心存希望的人,我是什么心情?”
骆寻看向她,眼眸眯了起来。
“会嫉妒,恼恨,会想凭什么,大家都是生活在深渊中的人,凭什么有的人能从泥潭中爬出来,可我却无法逃脱,需要卑微的掩盖自己内心的黑暗,每天受着折磨,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暗行在泥泞中无法挣脱。”
“所以……”
她深吸了一口气:“会想要毁灭,想破坏,因为在我心里,肮脏的黑暗,是永远无法和良善的光明共存的。”
她说完这话,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松弛了下来,垂下脑袋:“我也是随便一说。”
骆寻心想,她何止是随便一说,她这是跟凶手共情了。
一个轻易能和凶手共情的人,不管她如何出色,不管在哪里都很危险。
这是骆寻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曹斌啧了一声:“不至于吧,就因为这而杀人?凶手脑子有毛病吧!”
骆寻收起落在迟夏身上的目光,冷声道:“怎么不会?没毛病的人也不会去杀人。”
“可我们还是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林文觉说:“死者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凶手一定要剜除受害者的眼睛,而用琉璃来替代?”
骆寻看迟夏:“迟夏,你怎么想?”
迟夏略有诧异,但还是回答道:“林警官说的没错,这的确是这个案子里最重要的一个点,凶手剜除眼睛,到底是恨还是爱,又辅以收藏价值较高,以美出名的琉璃镶嵌又是什么意思,想通了这一点,我觉得,案子也就解开了。”
卷毛终于插了句话进来:“就算咱们现在知道这些,可是咱们怎么查啊,凶手一点踪迹都没露出来。”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只是藏得深了点,不可能不留下线索。”
迟夏拳头轻握成拳,暗自摁了下桌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骆寻又看到了她唇角那若有似无的嘲讽,明明只是个实习生,却仿佛多看不上这个让他们烦躁了许久的凶手似的。
她忽然看向骆寻,倒让他有点猝不及防,略显慌乱地错开了目光。
迟夏说:“骆队,我想去受害者居住地看看,行吗?”
“我带小夏去吧,反正现在也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文觉担心骆寻不同意,赶紧说道。
哪知道骆寻却薅了把头发:“不用,我去,你们还有别的任务。”
“什么?”林文觉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迟夏也有点好奇地看了过来。
骆寻站起来,敲了敲桌子:“陈丽的社会关系还没有摸查清楚,你们去她的单位和朋友那里了解情况,还有案发前她的行踪,另外,张雯和林薇那边,再看看咱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也好。”林文觉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大家兵分两路,骆寻拿起一椅子上的衣服,朝迟夏甩了甩头:“你不走愣着干嘛?”
“哦。”
迟夏回过神来,赶紧跟上了他的步子。
走到骆寻的吉普跟前,迟夏皱了皱眉,这车看着有点眼熟啊。
“怎么?”骆寻一只脚已经踏了上去,看她这样子又退了下来。
迟夏问他:“骆队,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在东州大学?”
骆寻眼里闪过一抹探究:“你怎么知道?”
迟夏一笑:“我对这辆车挺眼熟的。”
骆寻眉头一拧,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声,他拍了下车身:“会开车吧?”
“会。”
“那你来开。”
骆寻绕道去了副驾驶位:“我两天没睡了。”
迟夏应了一声,上了车才发现骆寻这辆车是手动挡,她茫然了那么两秒钟,然后神情如常地挂了档。
骆寻扫过她的动作,眸子里终于露出点意料之外的意思来。
他嘴里头有点难受,想抽烟,手都放在兜里了又抽出来,借着咳嗽的劲儿问迟夏:“你就这么去了,没什么想问我的?”
“有。”
迟夏打开车窗:“骆队,你抽吧,我不介意。”
骆寻一怔,又咳了两下,在车子里翻了翻,找出一颗卷毛扔下的棒棒糖,撕开糖衣塞进嘴里,手肘搭在车窗上:“问吧。”
迟夏目不斜视,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按理说,案发后警方会调查死者遇害前的死亡轨迹,包括监控,访问等,但我在那些资料里,并没有发现相关的线索,是相关线索不明,还是有其他原因?”
骆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
迟夏实话实说:“你们回来的时候。”
骆寻打量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这个案子里疑点重重,你问的这个问题,算是一个。”
他顿了顿:“案发后我们第一时间就提取了相关的监控录像,调查她们案发前最后一次离开家里的时间,但奇怪的是,所有的线索表明,张雯和林薇遇害前,回家后都没有再离开过。”
一阵惯性,骆寻向前倾了倾,迟夏踩了刹车。
“回家后都没有再离开过?”迟夏眼里满是震惊。
“是。”
骆寻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好好开车,停下干嘛。”
迟夏重新发动车子,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不合常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第一案发现场一定会是在凶手的固定场所,不可能是在受害者家里,这样风险太大了。”
自始至终,骆寻也是这个想法,但事实摆在眼前,才会让他摸不着头脑。
车子开出去挺远,迟夏忽然说了一句:“这种可能性基本没有,有时候,监控也会骗人,或者,第一案发现场,就在……”
迟夏说到一半,自己先否决了这个想法,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骆寻咬碎了糖球,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夹心,酸的他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囫囵吞枣地把糖渣咽下去。
他说:“你说的跟我当时想的一样,但是迟夏,我需要的是证据,是线索,货真价实的那种。”
车子拐了个弯,风从窗外冲进来,吹起了迟夏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