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零砚
是她之前不见的那个。
“在妈的房间找到的,她说——”少年似乎难以开口,欲言又止了片刻,“她上次帮你打扫房间时,怕弄丢就先收起来了。”
温书念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那天在饭桌上,她只是问齐惠有没有进过自己房间,可对方张口就问她是不是丢了东西,她就确定,手镯被齐惠拿走了。
说到底,齐惠这些年作为一个后妈,也算尽职尽责,一没有苛待过她,二没给过她刻薄的眼色,和温若华多年夫PanPan妻关系更是和睦。
只是人都是会偏心的,对亲生子女尚且如此,对她这个继女自然没办法如亲儿子一样。
但她的私心还远没严重到自己要和她闹翻的地步。
所以自己那天并没有当场拆穿她,也没有事后进她房间搜,否则场面难堪不说,温书远夹在其中估计会不知所措。
但镯子必然是得拿回来的。
她就在搬家前故意当着温书远的面提了一嘴,以温书远的细心程度,不难发现。
有些事,她不能做,温书远可以。
他是齐惠最宝贝的亲儿子。
只是她没想到,温书远动作这么快,今天就给她找到了。
“好,那你帮我谢谢她。”
她拿出手镯,借着涌进室内的通透光线,用目光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内外圈质感光亮,没有一丝划痕磕碰,上面镶嵌的钻石也完好无损,折射着熠熠的光。
完璧归赵。
她正要将手镯放回。
突然,男人从厨房走了过来。
他人高,腿也长,大步流星的,几步就走到了沙发旁。
目光似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
温书念心虚地“啪”一声将盒子盖上,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她捏着盒子,纠结要不要借机把手镯还他。
男人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开口:“饺子煮好了。”
“好。”
事实证明,陆行屿还是有厨艺天赋的,饺子不但一个没煮烂,劲道还刚好。
三人吃完后,他先起身,主动开始收拾,温书念胳膊肘戳了戳温书远:“你去洗碗。”
温书远纹丝不动。
“他手有伤,不能碰水。”
“知道了。”温书远不情不愿地端起碗,走进厨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这男人很奸诈地笑了一下。
洗完出来,温书念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教辅,应该是在给那家教的小女孩备课。
男人也赖着没走,衬衫敞着最上面一颗扣子,露出瘦削的锁骨,有些疏懒地靠坐在沙发另一端,眼睫浅浅阖着,似乎睡着了。
洒入的光线越来越强烈,映照得那张丰神俊朗活色生香的脸更清晰立体。
温书远站在餐厅出来的背光处,盯着凝视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张脸了!
温书念大三那年寒假回家。
隆冬腊月,正值春运,他偷偷一个人去接温书念,火车站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出站的人群中,有人被行李箱绊倒了,推挤连带着摔倒了一大片人。
温书念就被困在其中。
他当时在出站口外,眼睁睁地看她晕倒在人群里,惊慌失措地叫着她名字拼命想往里挤,突然不知道从哪钻出个高大的男人,比他更快一步,拨开人群将她抱了出来,又一路护送去了医院。
等他们一家人赶到,那位施以援手的“好心人”已经走了。
而且温书念也醒了过来,医生说没有大碍,也没有磕碰,只是低血糖又被人群推搡着才晕倒的。
当时他戴着口罩,自己隔着人群只粗粗瞥了一眼,所以上次见面并没有认出来了。
现在,男人的眉眼被光线描摹得清晰而深刻,一瞬间就打破了自己脑海中的某道屏障,在几乎被遗忘的记忆里鲜活了起来。
“看什么呢?”陆行屿抬了抬眼,转过头,目光不咸不淡又深藏暗涌地朝他看来。
他不知道该不该让温书念知道,想了想,还是暂时憋回喉咙:“没什么,你吃饱了怎么还不走?你不用工作吗?”
“你见过富二代需要工作吗?”
“......”温书远噎住。
温书念也不是看不出这两人暗地里的争锋相对,但总不好赶客,拎起沙发上的书包,丢给温书远:“你去餐厅里写作业。”
“作业我已经做完了。”
“高三没有做完的作业,只要有时间,就往死里刷题,快去。”这句话尽管不通人情,但对高考来说,确是真知灼见。
天才何其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一流学府每年只招那么些学生,却有五湖四海的千万考生,想要赶超人前,必然是要付出别人无法窥探且持之以恒的努力,然后去博一个未知的结果。
残酷,却是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最公平的一次竞争。
温书远成绩不错,悟性也好,只是这个年纪的男生偶尔都会犯点小懒,如果不掉链子,他说不定可以冲一冲C9高校,虽然高考的胜利不代表以后人生成功,但一所好大学,或许会让人多一些选择。
“知道了。”温书远抱着书包,挪去客厅。
温书念低头继续搞她的教案。
叶琼下周就要考完试放暑假了,以后她的补课时间也会改到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这么大把充足的时间,正是她进步的好时机。
“温书念。”沙发那头的男人突然叫了她一声。
她微怔了一下,抬起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那个装手镯的盒子。
自己之前明明放在抱枕后面的。
“怎,怎么了?”
“我当初送你的那个?”他抛着小盒子,在手里颠了颠。
“嗯,我本来是想——”
话没说完,男人突然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侧过头,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下颚,歪着脑袋打量着她,“昨晚就因为它哭?”
“?”
陆行屿估计她醉得断片了,不过自己可以稍稍帮忙回忆一下:“你昨天说自己东西丢了,然后就哭着不肯回家,我好不容易把你哄回来,结果你上了床还哭——”
慵懒的声音漫不经心地滑到唇边,温书念下意识捂住他的唇。
尚不能判断他说的真假,但一提起昨晚,她唯恐被温书远听到。
远远地瞄了一眼端正坐在餐桌前写卷子的人,头都没有偏一下,应该是没听到。
她松了口气,回过头又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
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自己手心,还有他唇上的温度,纹路,触感清晰而深刻......她才惊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仓皇失措地收回手。
“行,我不说了,”陆行屿察觉出她不想面对,及时止住话,似安慰地低低笑了笑,“以后丢了东西也别哭。”
不然他无计可施,也很焦心的。
温书念不说话。
他又打开那个盒子:“戴上吗?”
“不戴,还给你。”
“?”
“我怕戴手上出去被人抢。”她闷着声认真说了句。
陆行屿忍不住轻笑出声,哪有这么夸张,比起手镯,他倒是觉得她被抢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既然她不想戴,自己也不勉强,将盒子轻轻放到翻开的教辅书页上。
漆黑的眸被阳光的碎影笼罩得近乎温柔。
温书念觉得自己的目光也控制不住地溺进去,听见他随心所欲又慵懒的声音:“那就收着,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他拂了拂衬衫上刚刚被懒散坐姿压出的褶皱起身。
温书念终于游离出他深而亮的眼眸里,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问道:“你要去哪?”
“上班,富二代不工作也是会坐吃山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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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温书远去学校。
她回到房里,坐在一尘不染的窗台前,捏着今早他贴在床头被自己顺手拿回来的那张小卡片,又抽出书本里的另一张,并排放在一起。
字迹似乎一样?
可原来那张上只有四个字,而且搬家的时候有点磨损,也不能准确比对。
要不,她再去一趟那家书店?
她记得二楼阅读区小黑板上还有“店主”的字,或者可以直接问一问店里的那个男人。
接触过一次,温书念觉得他脾性温和腼腆,是非常好说话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开始收拾出门。
新杭今年入夏很快,初夏,下午的太阳已经可以用毒辣来形容,洒水车在街道上来来回回,也没能降下一丝燥热的温度。
商业街车子不能进入,只能在街口停下,温书念顶着烈日,迎着满面的热风,再次走到了那家书店门前。
“蓝田日暖”几个字被曝晒得耀眼而反光。
玉有没有生烟她不知道,她只感觉自己现在热得快冒烟了,赶紧收了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