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零砚
一次两次,他还会开玩笑问:“温书念,你是不是想要这些东西?你想要自己留着就行,不用转交给我。”
她摇摇头。
少年一股脑嫌弃地丢给了他同桌。
后来,次数多了,他大概也不耐烦了,她刚放下,他转头就丢进了垃圾桶,还不算完,早自习故意不时地踢一脚她椅子。
温书念假装没感觉到,他就把自己的试卷练习册全部丢到了她桌上,态度恶劣得要命:“温同学,你这么乐于助人,不如以后都帮我把作业抄了吧。”
她默不作声地理好那些练习册,花了一整个中午,替他抄完了作业,第二天一早,偷偷找老师换了座位。
搬走后,陆行屿没再为难她,依旧天天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作业也有人替他写。
生活回归风平浪静。
直到平安夜那天,晚自习下课,大家一哄而散,只有她,不慌不忙地留到最后。
检查完门窗,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和往常一样走下楼梯,拐角处,少年双手抄在校裤口袋里,懒懒地倚着扶手,听见动静,转身朝她看来。
她打算若无其事地借过,可在经过他身边时,被拦住了去路。
他也不说话,一双漆黑得让人发冷的眼眸就那么淡漠地看着她。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脑子一空,眼泪就掉了下来。
再后来,少年慌了,立马给她让开了道。
可她抱着手臂蹲下来,哭得更凶了。
他大概是束手无策,跟着蹲下来,说自己今晚来找她是因为上次的事想和她道歉,语气放得又轻又缓,完全没了平时的嚣张恶劣。
他难得温柔地道着歉,还哄人似的拿出了一个小礼盒,说是送她的圣诞礼物。
可她还是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可能是最近一次大考没考好,也可能是温若华今年忘了她生日,总之,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契机,心里积压许久的委屈全部借着眼泪宣泄了出来。
“别哭了。”陆行屿一开始还耐心地哄。
后来,知道哄不好,也不说话了,默默地陪她蹲着,最后等她哭完,送她回了家。
温书念事后想想觉得挺丢人的,第二天回学校都刻意避着他,但他好像把这事翻篇了,又和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过来问她接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如果接受的话,要把礼物收下。
她怔然着点点头。
少年又肆无忌惮地笑了。
车门被拉开。
出神间,陆行屿已经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还有一杯咖啡。
他把咖啡递给温书念。
温书念以为他要自己替他先拿着,接过,立马坐直身子,生怕待会车子启动,一个不小心撒了。
陆行屿见她一副端端正正,手还没收回去的模样,忍着笑:“你是想喂我喝吗?”
“?”
怎么还有这种要求?
温书念垂下眸,虽说他开车是不方便拿杯子,可这自己来也太越界了。
“会倒出来的,你还是,到了再喝吧。”她找着理由婉拒。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起头,发现某人掩着唇,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笑得差点弯下腰,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逗自己的。
温书念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都变得硬邦邦的:“你自己拿着。”
“给你暖手的,不是手凉吗?”
他停车是为了这个?
其实他不说,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纸杯的暖意透过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渗透进胸口,她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握紧杯子:“谢谢。”
他没说话,低头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暖宝宝,撕开,拿出一片,丢到她座位上。
“自己贴。”平静无澜的。
温书念不知道他从哪知道的这些,诧异了片刻,摇摇头:“不用。”
“我怕你在我车上痛死再赖上我。”他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
温书念怔了怔,抬起头,窥见的只有他眼底闪过的几分明显的戏谑。
刚涌进身体千丝万缕的暖意一瞬间被剥离。
心一点点往下坠。
自从两人上次意外在酒吧碰见,他帮自己解围,又替自己免单,加上这次,撞见自己不舒服又施以援手,她险些以为他已经宽宏大量地将前尘往事都翻篇,不再记恨自己了。
甚至还因为刚刚那句“手凉”,生出了一点奇怪的错觉。
但现在看来,只是她的臆想。
他屡次在她狼狈时出现,或许只是想看见她不堪的一面,然后顺便再彰显一下自己现在的成功和大度,好在不时开玩笑嘲讽她一句,让她无话可说。
温书念突然有种很想下车的冲动。
可当她下意识将手移到门把,才反应过来车门一直是锁的,而且车也开了出去。
她又装作无事发生地收回。
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会慌张向她道歉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控制不好情绪眼泪说掉就掉的少女。
“没那么严重,这点痛是死不了人的。”她盯着窗外,眨了眨眼眶,酝酿出无关紧要的语气。
他大概是没料到,沉默了几秒,才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一句:“随便你。”
“住哪?”他又问。
“文安小区,要导航吗?”
“不用。”他声音越发冷。
温书念心情倒好了不少:“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你在隆江国际上班?”
“没有,过去找个朋友,你呢?”
“我也是,很巧。”
原来不坦诚也可以对答如流。
陆行屿发现自己现在真是小看她了。
“男朋友?”他就着她的胡编乱造,继续问。
“不是,”温书念叹了口气,马上又换上一副温柔的语气,“不过你有合适的可以介绍给我。”
陆行屿眉心一瞬间拧紧,但很快又舒展开,冷哼了一声:“没有,应该都配不上你。”
“还好吧,我要求也没那么高。”她替自己辩解。
陆行屿不说话了。
温书念悄悄瞄了一眼他逐渐绷紧的下颚线,其实心里也没多畅快,但就是忍不住:“你呢,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介绍,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算了吧,我名声不好,你知道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咬重了后半句,就好像在提醒她当年害得他名声不好的罪魁祸首是谁。
温书念没办法在这个话题上和他抗衡,沉默地别过头。
一路到目的地,两人没再说话。
下车时,她脑子里演练了一路,挤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今天谢谢你,这个咖啡和上次酒吧一共多少钱?我把钱转你。”
倒不是自己赌气。
是两人目前这个关系,也不好占人家便宜。
但他好像挺看不起人的,面无表情轻嗤了声:“不用。”
温书念也不生气:“要的,你支付宝多少?我转你支付宝。”
“想要我号码就直说。”
“......”
如果没有之前惊醒梦中人那一句话,她可能真的顺势就要了,但现在,她拿出钱包,抽出里面备用放着的几百现金,递给他。
他没接,脸色沉了沉:“我说不——”
温书念也不等他说完,直接扔进副驾驶座里,转头走进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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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刚进门,厨房里的温书远听到动静,背着身问了句。
温书念都忘了今天周五学校放假了。
“出去签了个合同。”她老实答。
大概是听出声音有些虚弱,温书远关了火,从厨房出来,果然,她脸色苍白得不对劲。
“你怎么了?”将人拉到沙发上坐下,温书远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有点烫,“我去给你拿药。”
温书念没来得及说不用,少年转身进了房间。
和周围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同,她弟弟好像完全跳过了叛逆期,以前小时候还会乖乖跟在她身后听她的话,自从上了高中,两个人身份好像反过来,他成了哥哥。
惆怅间,温书远已经泡完药过来。
棕褐色的液体,热气腾腾,药味浓重,她没喝就开始嘴巴泛苦:“没感冒,就是淋了一点雨,我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你没带伞?”
本来是想逃避,他这一问,温书念突然想起自己下车时走得太急,伞好像落在陆行屿车上了。
她又站起来,朝玄关处看了一眼。
真的没有。
“怎么了?”
温书念摇摇头,接过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