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盛淅目光如烛火,沉静地看着?刘佳宁,片刻后道:
“「错过」永远是借口。”
刘佳宁:“……”
“你说的话我都明白,”盛淅在蝉鸣声中缓缓讲,“那些理?由我难道没见过么?”
刘佳宁不说话。
盛淅似乎笑了?起来,“考试太难了?,我没复习那块儿,最后把数算错了?,我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好?所以考得一般……两个人离得太远了?。差得太大了?。没必要这么努力?。随便找个别人不行么?见一面儿也?太难了?。”
刘佳宁一声不吭。
盛淅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这不是你为我找的借口么?”
刘佳宁被盛淅一怼,当场怒从心头起:“余思归也?是这么说的!”
“她这么说不奇怪,”盛淅慢条斯理?道,“她不怕得罪我,替我找借口挺熟练的,但刘佳宁你应和她的意?义是什么?”
刘佳宁没料到姓盛的逻辑这么难对付,已经接不住他的招子,只得直言不讳地说:“我怕她受伤。”
“怕我后撤?”盛淅问。
刘佳宁眼一闭心一横,说:“怕你扛不住。”
-
盛淅这次沉默了?挺久,久到刘佳宁都觉得奇怪。
然后盛淅静静地问:“你知道「借口」是啥吗?”
铁血理?科人刘佳宁,搜肠刮肚,“给自己找理?由……?”
“差不多吧,”盛淅显然不太满意?刘佳宁的思考,说:
“「借口」,是为了?让自己脱离一件‘可能失败’的事儿,却又不想受谴责,而进?行的自我辩解。”
刘佳宁心想放你娘的文人狗屁:“简称找理?由。”
盛少?爷根本不搭理?,娓娓道:“不少?人觉得人生分为「成功」和「失败」,成功皆大欢喜,失败就是狗屎。”
“但在我眼里,人生只分为「去做了?」和「没去做」两种。”
刘佳宁:“……”
“去做了?呢,管他有没有结果,反正一定会有变化;没去做呢,它就永远那德行,连半点?儿改变都不会有,永远被动,永远没结果。我想的就这么简单。对于我和余思归的关系来说,也?是一样的。” 盛淅淡淡总结,“我向来不计成本,更不畏惧前?路。”
“所以我从来不找借口。”
你思路也?太他妈野蛮了?……刘佳宁被堵的说不出话,气?得发抖,但又在无能狂怒之中,莫名?地对他心生一丝敬意?。
这个少?爷的高傲,源自灵魂深处的自洽。
刘佳宁憋了?半天,不慎憋没了?怒火,终于挤出一句:
“我好?像懂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了?。”
因为你俩骨子里是一类人,都有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念。
她想。
人们称它为赤子之心。
盛淅不置可否地一哂,“嗯”了?一声。
天色渐晚,夕阳落在栀子上,犹如上世?纪剥落的墙。
刘佳宁盯着?落日余晖,下了?个艰难的决定,慢吞吞发问:
“你们什么时候报道?”
盛淅想了?想,“我们历年开学都是最早,8月21号,紧接着?就军训。你们呢?”
“我们九月初。“刘佳宁客气?道,“那你估计得早点?儿走。”
“是吧。”
盛淅说。
他说完,锐利地看着?刘佳宁。
在盛淅那高高在上的神态中,竟带着?一丝动摇。
“所以,”他稍一停,轻声问:
“余思归妈妈到底怎么了??”
夕阳将盛淅那一刻的影子拖得很长。
他的身后,黄昏海燃似火,犹如夏日终曲。
-4-
仲夏暮色如一盏孤灯。
院子里的车积了?厚厚一层灰,葡萄叶落了?一院。
那天刘佳宁告诉盛淅,直到七月中旬,思归都一直住在她家里。
她妈妈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他们,希望他们能照顾她唯一的女儿,直到她能再度鼓起勇气?去复读的那天。
刘佳宁告诉他,关于那些余思归从未对他人讲起的悲哀与坚强。
——她困倦得白天在学校打?盹,却仍会在夜里的陪护床上做卷子。
“她从来都不是孩子。”刘佳宁忍着?泪水道,“从来都不是。”
刘佳宁告诉他,关于归归在医院里红着?泪眼见过的黎明。
告诉他那些澎然升起的孤月,与树下少?女压抑喉中的哭声。
“我一直不理?解,她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复读,为什么还要来参加高考?”
刘佳宁道。
“后来我才明白,余思归是想对她妈妈证明……”
“余思归没垮,而且还会继续向前?去。”
盛淅眼眶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刘佳宁看着?那样的少?年,再次想起思归。
那是她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的好?朋友。
她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睡同一个被窝;刘佳宁再清楚不过思归的脆弱,更见过她切骨淬血的执着?。
十七岁的思归从未需要过同情,是天与地之间,巍峨落白的雪山。
“那天,她一个人背着?行李,去下面的地级市复读了?。”刘佳宁对他说,“她走的那天,是我去送的她。”
盛淅沉默如谜。
“你也?许从来不找借口。”
刘佳宁忍着?哭腔道。
“但我是普通人,所以不得不找。”
“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思归到底去了?哪儿。”刘佳宁说。
刘佳宁说着?话,泪水逐渐盈满眼睫。
“——这些现实太沉重,所以盛淅你大可以把我刚刚说的所有话忘了?,转身上大学去,度过快乐充实的四年。奖学金。社团。年少?张扬的清华园。思归不会知道你放弃了?。我半点?儿都不会告诉她。”
盛淅一言不发。
月色下,少?年犹如沉默群山。
“我把主动权交给你。”
刘佳宁说。
她说完,看见盛淅哭了?。
第八十一章
「盛淅。」
余思归在演草纸上, 无意识间写下这个名?字。
八月底,天已略凉爽了些。
高?复班已开学一个多月,晚自习的正中?, 白炽灯旁有飞蝇绕圈, 啪啪作响。
余思归写完之后, 对着名?字愣了会儿神,然后看着纸上的姓名?, 忽觉心痛如绞。
——失恋后劲仍很足, 并伴随着难以?纾解的愤怒之感。
余思归:“……”
自觉吃屎的归归老师低下头去, 在盛淅名?字后头狠狠地写:
「信女愿日夜青灯古佛断情绝爱了断红尘, 一生茹素换你今天吃屎。我用余生讨厌你。」
余思归在演草纸上写完这句话,心里头终于觉得?痛快了点儿。
她的新同桌是个考试失利的姑娘,成绩一般, 似乎也觉得?归归合眼缘, 察觉到归归脑袋上鬼火蹭蹭冒,幽魂般靠过来问:
“又是那个不喜欢你、残酷地拒绝了你的男人?”
归归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反应了一秒,仓惶点点头:
“是的。”
那姑娘不解地道:“我看你天天都得?骂他……是不是?你准备骂他到啥时候?”
余思归想起?今天是清华报道的日子, 他多半已经?带着行囊远赴北京,想到这里她嫉妒与难过双管齐下, 十分?难过,只得?含泪回答:
“没想好。等到我不想骂他为?止吧。”
-
余思归是那段日子才发现,自己在一中?, 是过着泡在蜜罐里的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