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山 第2章

作者:星球酥 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于什么龟?龟老师?啥破名字,小王八吗。

  盛淅饶有趣味地问:“怎么?”

  “很难形容。”那男生一言难尽道。

  盛淅笑了起来:“形容形容看看呢?”

  那男生抬起头来看着盛淅,似乎在评估他的各项数值,盛淅这人的战斗力并不摆在面上,但外表也能被分类为强者。那男生大概觉得这人有一战之力,终于说:“余思归……归老师,是我们所有人的归老师。”

  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那我明白了。”盛淅笑意深了点,“谢谢你。”

  班主任叫了他的名字。

  于是这位高挑的转学生走上讲台,十分娴熟地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在了黑板上。

  “我叫盛淅,”

  他随手一丢粉笔。少年人身材挺拔,笑起来时令人如沐春风:

  “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

  那叫于什么龟的人的座儿其实是个风水宝地。

  窗边第一排,毗邻大海,视野绝佳,无论是对黑板还是对窗外风景。那桌子紧靠着窗台,窗台可以摆放杂物也可开窗通风,空气清新,就是早春稍冷,外加下雨时微微有些渗雨。

  盛淅关了窗户,归类自己的笔记本,后面的一个女生忽然不太确定地开口道:“……你叫盛……盛淅是吧?”

  盛淅礼貌地微一抬头:“是。”

  “你有过帮扶……经验吗,”那女生小声道,“归归很叛逆的。”

  龟龟?盛淅几乎已经将同桌分类成了小王八,怎么会有父母给小孩起这这种名字,从小到大不会被嘲笑,课本真的不会被人画乌龟吗?

  盛淅莞尔,然后那女生紧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刘佳宁,归归的朋友。”

  “你好,刘佳宁,”盛淅温和地说,“班主任慧眼识珠,我碰巧帮扶经验非常丰富。”

  那女生松了口气。

  叫刘佳宁的女生想了想,又道,“但归归对来……压制自己的人非常敏感,很不服输而且很顽强一个人,性格挺大魔王。如果归归发现你好玩,开始欺负你……”

  她十分歉疚地补充:“盛淅,你随时可以找班主任换同桌。”

  盛淅领了刘佳宁的好意,接着露出了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我觉得问题不会太大,”他温和地说,“不过谢谢你了。”

  要知道盛同学从小到大制服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初二时他爸妈朋友的孩子到了年纪就犯中二病,每日厌学厌世,逃学出去鬼混,他爸妈拿儿子没咒念,于是找了校长,校长想了想,建议把儿子丢给盛淅帮扶。

  那决定救了他们儿子。

  ——短短三个月后,这个叛逆儿子怀着一颗要向盛淅复仇的心,期中考进年级前一百,期末时成为了年级前十。

  盛少爷恶毒地将他们儿子磨得洗心革面。

  “归归这个人……,”刘佳宁欲言又止,“哎,这个小孩问题不像大多数人的那么简单……”

  龟龟这个人。盛淅心里订正俩字,神色平静,给同桌贴心地贴上小王八标签。

  盛同学十分满意同桌这愚蠢得恰到好处的名字,甚至已经决定对方反抗绰号就给他画个王八——太好了,名字朗朗上口,人还十分具备挑战性,使新生活不至于无聊。

  “这个龟龟他……”

  盛淅顿了下,手指在‘小王八’桌上磕了磕,那桌上还挺干净的,只有一个灰蓝色的笔袋。

  “他今天应该不来了吧?”他问道。

  -

  ‘他’。

  当然是‘他’了。盛淅甚至都没仔细去思考‘刘佳宁是朋友’背后的意义——毕竟他听到的描述词是‘叛逆、不服输、顽强’和‘性格大魔王’。

  这是市里第一流的省重点高中,又是高中里第一流的、将普通班远远甩在身后的重点班,大学先修班里集中了市里2016届最顶尖的四十六人,个个是翘楚中的翘楚,能考进这的女孩会这么有这么棱角分明的特质么?

  余思归的朋友闻言一愣,对盛淅说:

  “等明天吧。”

  那朋友顿了顿,笃定地补充道:

  “——她明天肯定来。”

第一章

  “所以盛淅你不住校么?”一个叫李浩宇的男生嘻嘻哈哈地问,“纯走读?”

  窗外下着暴雨,仿佛要把春夜淋透。

  转学当天下午,盛淅已经开始融入这班集体了,他与一行人一起去吃饭,吃过饭后三五个人聚在他桌前,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过往的生活。

  盛淅闻言拧开瓶盖,莞尔道:“集体生活多苦啊。”

  他讲话时姿态闲散,懒散散地居众人正中,却半点不显突兀——男人间的相处是很玄妙的,秩序分明:有人生来就是边缘人,有人习惯陪衬,有人惯常倾听,盛淅则拥有十分罕见的气场,是个天生光芒环绕的领导者。

  “确实,”另一个穿校服的人嘲道,“但凡我有点选择,也不跟浩哥挤在一个宿舍里。”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嘲笑李浩宇鞋臭到被宿舍内务扣分,李浩宇则早已被骂得没脸没皮,将人身攻击照单全收,对着他们比了个彬彬有礼的中指。

  然后另一个人忽而笑着问:“淅哥,还没见过你同桌吧?”

  盛淅稍往后一仰,瞥了眼同桌的空位,嗯了声。

  “思归老师,”那个同学笑着望向那个桌子,“我们所有人的归哥。”

  盛淅眉峰一扬,饶有趣味:“怎么了?”

  那个同学想了想。

  彼时天已黑透了,大海沉浸在汪洋般的大雨里,空气湿润。

  他似乎想找点词描述这个“归归”,但无论如何找不到——“归老师”好像是个非常难以界定的人。关于这点盛淅已被明里暗里提点过多次,此时兴趣被突然这么一勾,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身上。

  然后那同学挤牙膏挤了老半天,憋出了几个诚实的字眼:

  “……挺……挺可爱的。”

  -

  ……

  …………

  盛淅直到躺在床上都没想通,一个可爱的男的得是什么样子。

  夜里,思绪填满了他,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窗外雨水似乎要点滴到天明,淅淅沥沥,烦人得紧,盛淅实在睡不着——他一来认床二来环境陌生,脑海中装满了闪回的记忆。

  他父母将他与爷爷奶奶送上车的那天正是新年,新年合家团聚,唯有他们家在准备别离。父母欲言又止数次,最后开口,只是让儿子跟着祖辈在家乡,不要掉链子,诸事小心。

  盛淅烦躁地翻了个身。

  十七岁少年已是大人身量,却仍然太过年轻,当不了自己的主人。

  盛淅是被迫离开上海的。

  门上忽然笃笃地响了两声,爷爷苍老嗓音在门外犹疑地响起:“盛淅,睡着了?”

  盛淅肩上缝线已拆,却仍在隐隐作痛,没有作答,呼吸深而重。

  他爷爷在门外站了半天,大概是认定孙子睡熟,又趿着拖鞋蹒跚离去。

  “……”

  盛淅在黑暗中睁开眼。

  ——平凡的高中生活。他想。

  班级的氛围还成,教学质量也不算难堪,活动上稍差了点,但胜在环境不错,楼下板报展区还有人以水粉颜料画了壁画,色彩缤纷的,盛淅没仔细看,但随便一瞥,却感觉像一片姹紫嫣红的花田。

  艺术气息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吧。

  马马虎虎。

  盛大少爷躺在床上,一边失眠一边当高贵逼,认定第一中学比不上兰生,首先师资上就不行,不仅选不了课老师还小家子气,根本不注重学生身心发展,上课第一铁律居然是听课纪律——要抓听课纪律,和衡水毛坦厂有什么区别……

  还有那个同桌。盛淅翻了个身。

  为什么一来就扶贫,我脸上长着扶贫大员四个字?盛淅烦躁至极,终于放弃睡觉,揉着眉心,拧开了床头台灯。

  -

  次日。

  春雨三月,天空仍飘着点雾似的雨。

  盛淅昨晚睡得不好,做的梦十分阴间,在梦里他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硬骨头的,叫龟龟的同桌揉圆搓扁,同桌被他揉成了一个扁扁的饼,含泪发誓自己已洗心革面重新做龟。

  他起来的时候缓了许久,头痛欲裂,不住地按着太阳穴——但是心情不算糟糕,痛殴不知名同桌的梦境,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被迫扶贫的郁气。

  缺觉令盛淅自第一节 课便隐隐犯困,下了课就去了小卖部拎了两罐雀巢咖啡,李浩宇和他一起下了楼,对着早晨第一批烤肠挑挑拣拣。

  “我要那根爆了的。”李浩宇下定决心,对小卖部阿姨道。

  第一中学的小卖部全名十分敷衍,叫“校园超市”,位于教学楼斜下方的楼梯尽头,门被月季花与单樱掩映着,是令一中学子发胖的万恶之源。

  盛淅在一边等着,李浩宇买到了自己挚爱的阿姨蜜汁小……香肠,腋下夹着个桃李面包,手里捏着包乐事黄瓜味薯片,盛淅在一旁单手抠开咖啡,看到他逃难般的身影,顿了顿,问:

  “你没吃早饭?”

  李浩宇忽然有点娇羞地说:“睡觉比较重要。”

  盛淅:“……”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盛淅想怼他,结果话还没出口,想起了自己昨晚那场梦。

  梦里的那个扁扁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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