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然?后?笑面虎一笑:
“满分。”
余思归开心?地笑了?起来,老狐狸收拾着桌上的?评分表,一旁的?评委伸懒腰的?伸懒腰,拿拐棍的?拿拐棍。
成泯评分表收拾到一半,又忽然?笑问?:“点心?好吃吗?”
“好吃!”
归归开开心?心?道谢,“谢谢成老师。”
张客舫听到“成老师”三个字,看了?成泯一眼,有点儿想骂他似的?;但紧接着又别开实现,去拿自己搭在椅背上的?棉衣。
张老师几?乎从?某个时刻开始,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看思归汇报,目光闪烁,仿佛要被?回忆压垮似的?。
归归从?电脑拔出U盘,总觉得自己还应该和张老师道个谢。
金光透过树桠落了?一教室。
评审结束,李院士拄着根拐,挺乐呵地说:“老张,晚上吃点啥?咱仨难得一聚,要我说咱们吃顿贵的?去。”
刘教授油盐不进:“你请客我就去。”
“就这?点出息,孙子都上小学了?……”院士乐了?。
“你俩先下去吧。”
张客舫教授静静道:“我想单独和这?个学生说几?句。”
思归一愣,知道这?是张老师留了?下她。
成泯匆匆看了?张客舫一眼,和秘书一同招呼着其他评委们先行离开,走廊里满是他们交谈的?声音。
思归站在讲台处,看着张老师。
张客舫头发几?乎全白,颤巍巍的?,低头看着课桌上大学生刻的?字。
他看了?一会?儿,问?:“小余,寒假准备好好玩玩,放松一下吗?”
归归开心?点头。
张客舫看着她,苍老目光仿佛有水光闪烁,蓬松的?白发里盈满夕阳,看了?她许久,喃喃道:
“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但你怎么老让我想起她呢?”
思归一愣。
“别误会?,我是说我以前的?一个学生。”张客舫解释。
但老教授声音很轻,仿佛连解释本?身都足够让他痛苦。
“……你身上有她的?影子。”他说。
思归身心?俱是一颤。
“是个和你同乡的?女孩。”张老师声音极轻。
紧接着,他又自嘲地一笑:“说是女孩吧……也?只是我习惯的?称呼而已,这?学生至少比你大着二十多岁,读书的?时候结婚,生了?孩子,一个女儿。她和丈夫离婚后?,求我帮忙,这?个小小孩养在我们实验室里。”
“……她女儿差不多就你这?岁数。”
思归:“……”
“其实她那年纪,在我和我老婆眼里,明明就是个小孩。明明自己是小孩,却还要养小小孩……”
张老师仿佛不说出来就会?痛苦至死一般,自顾自道:
“但她非常韧。韧得我觉得没什么苦难能难得到她。后?来……”
归归听见别人口中的?母亲,鼻尖一酸,小声唤道:“张老师。”
张客舫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说的?话太?自我。老人歉疚一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那学生辞世已久,而面前的?女孩却年少鲜活。
“……没什么。”他说。
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这?件事?本?身,都不礼貌。
老人又轻轻说:“小余,下学期你们选导师,非常欢迎你申请我的?课题组。”
在近乎落山的?夕阳中,思归泪水充盈眼底,视线模糊,看着老人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与软皮本?。
然?后?张老师苍然?对思归一笑,戴上绒线帽,转身走出阶梯教室,犹如走向他的?回忆。
“柳敏。”
思归清晰发声。
张客舫浑身一颤,转过头,望向身后?年少的?学生。
“那个学生,叫柳敏对吗?”
余思归清楚地问?道。
走廊里,张客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小余你见过她?”
“计科二字班。”余思归轻声说。
她知道张爷爷视力并不好,看不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后?来回了?家乡任教,做的?东西和硕博期间毫无关联。和以前的?师弟师妹仍有星星点点的?联系,却总在怀念年少时……对学生相当?负责,恩下了?一些学生,也?得罪了?一些。”
张客舫老师趔趄了?一步,向她走来。
“你认识她——”
“四十五岁那年得了?很难治愈的?病,”思归声音像拢在云端,“死在四十六岁的?六月。”
余思归忽然?发现妈妈的?生命那样短,轻声说:
“灵前有许多来吊唁的?学生,也?算是桃李满天下。”
老人声音发颤,问?:
“你认识她?你是柳敏的?谁?”
-
「我是柳敏的?谁?」
“我是……”思归说。
我继承她不灭的?意志,走向她的?路。
余思归泪眼朦胧,轻轻吁气,以一种只能被?自己听见的?声音答道:
“……我就是她的?来生。”
那个至死都不露惧意的?,不坠青云之志的?,唯物主义者。
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来生,是什么?
他们不信灵魂,不信转世,却仍有着不灭的?轮回;他们的?生命永生不息,在继承了?他们的?志向的?人群中永远鲜活。
那个抱着女儿穿过漫漫长夜的?年轻母亲。
那个大师姐,那个学生,那个三十多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女。
-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张客舫老师看向她的?目光,混杂着难以置信,与极度的?震撼。
思归明白张老师已经认出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他认出「余思归」是谁的?女儿,而这?个女儿又是走过多远的?路,才站在他的?面前。
老人双眼蕴满泪水,隔过模糊镜片,看向余思归,似乎不敢辨认这?个女孩,片刻后?轻声道:
“……你小时候……”
思归在冬日夕阳中低头,轻声说:“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张爷爷发着抖:“我早该想到……你的?小名……你、当?时大家都叫你……”
“小归。”女孩朦胧笑道。
然?后?女孩儿轻轻鞠躬,对故人说:
“一别经年。”
-
…………
……
思归从?教学楼出来时,已经暮色四合。
清华园里没剩什么人,寒假将?至,马上就是小年,学校里连倒霉蛋硕博都所剩无几?,剩下的?也?都在收尾自己手头的?实验,马上就要回老家了?。
张老师去找自己的?老同学一起吃晚饭,思归则去找马上就要回学校的?的?盛淅。
盛少爷让她去报告厅附近等着,他先回去开个车。思归裹着厚厚羽绒服,冒着北风往汇合点去,结果路上忽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小王,你车到底停哪儿了??”成泯纳闷地问?。
“好像在机械学院那儿……”他秘书焦头烂额地问?:“我们走错了?吗盛总?”
成泯:“……”
归归听见机械学院四个字,喊道:“不是走错了?,是走反了?!”
他秘书一凛,成泯回过头去。
思归看见成泯的?秘书套着皮夹克,典型的?南方过冬装,防风,却并不足以抵御北京的?干冷,冻得快透了?。
成泯则穿着粗花呢人字纹大衣,戴着无框眼镜,在路灯下转身时,有种奇妙的?、和盛少爷相似的?既视感,颇为绅士。
“小余?”成泯问?。
王秘书一看思归,马上不再说话,虎□□叠,两手搭在一处,恭敬而挺拔地立在成泯身后?。
那是一种,饱经锤炼的?察言观色……
归归没忍住,多看了?王秘书一眼。
成泯并不以为意,看着思归,好玩地问?:“你怎么到这?方向来了??你男朋友叫你?”
“是的?。”思归开心?地点点头,大方地问?:“老师您要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