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转学生俯身,透过镜片望自己的?同桌湿润的?眉眼, 嗓音很轻柔, “——那些人应该和?我们同届,或许有几个比我们高一?两级的?,人数大概在?四人上下。因为堵你不需要太多人,三四个人就够了;十有八九和?你是同一?所初中出身, 是那个和?你起矛盾的?女生叫来的?。”
余思归眼泪完全忍不住,咬着唇, 哭得?稀里哗啦。
“指个方向?。”转学生很耐心地说,“节省一?点我们彼此的?时间。”
归归哭着问:“你报警吗?”
那一?刹那盛淅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然后他轻声说:“报。”
……是报警就好。
余思归哭着嗯了一?声,终于指认了个方向?。
沿着厦门路一?路往下走, 是老城区遗留的?娱乐场所。
那是二三十年前的?娱乐一?条街,什么桌游室、台球和?密室逃脱, 还有几个大学城迁走前遗留下来的?酒吧,虽然娱乐街不成体系且稍显没落, 但的?确聚集了很大一?部分来自附近中小学的?不良少年。
转学生朝思归指的?方向?看了眼,那一?眼平静得?瘆人。
然后他拽着思归的?袖子,走向?娱乐一?条街的?方向?。
余思归跟着他一?起去指认犯罪人,身边有人了,金豆豆终于放松地咕噜噜滚出来。
她拿校服袖口抹着眼泪,看了眼袖子,才发现湿巾方才没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袖口上都是铁锈色的?血道道。
“……别和?他们起肢体冲突。”思归深觉丢脸,哭得?更自暴自弃,“对?方人太多了……我指认一?下,我们就溜。”
盛大少爷走在?前面?,神色平和?得?像是去郊游。
“嗯。”他祥和?地说。
他一?点头,余思归立刻表演了个食言而胆肥,抽抽嗒嗒:“盛淅,乌乌,我猜你从小到大没打?过架,经验可能还没有我丰富……一?会?儿我偷偷告诉你是谁,你拍张照片,呜,让他、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
“好。”
同桌答应得?非常痛快。
“让王姐凌晨两点敲他家?门。”归归充满复仇的?决心,“让他们在?少管所吃粑粑。”
盛淅牵着她点点头:“好。”
然后被同桌牵着袖子的?余思归又安静了一?小会?儿,很委屈地说:“……这?是你非要去的?。他们如果看到我要揍我的?话,你要负起责任来保护我。”
那一?刹那,盛淅猝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傍晚天?幕昏暗,海面?曛然欲雨,两条长街外,雪白海涛冲刷堤坝之声依稀可闻。
然后他轻轻开口:
“好。”
-
余思归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仿佛眼前的?少年能给她带来一?种?归属感——有他在?的?梦里,余思归不必害怕。
明?明?不是这?样的?。
但是还是变得?安心。想和?他说说话,想离他近一?点,想听他的?声音。
“真、真的?很痛……”
余思归抽抽噎噎地教育他:“盛淅,我被揍过就够了,你千万不要被卷进来……他们不、不讲武德,打?人好阴险……”
转学生很平静地点头,表示受教。
然后他友好地问:“怎么挨的??”
余思归立刻哭出个鼻涕泡:“他们……”
“不,”转学生立刻改变主意,沉静如水地说,“不用说了。”
余思归把那堆诉苦吞回了肚子里,带着哭腔认可他:“也对?,不知道比较好,毕竟还挺血腥。”
别把他吓着了。
于是归归把眼泪憋回去,很稳重?地不去讲,伸出袖子让同桌牵着,沿坡向?下走。
老城区的?娱乐一?条街较为破旧,仍有上世纪的?文物电线杆留在?路边,上头贴着乱七八糟的?小广告。
桌游室和?小酒吧沿街一?路排开,有些酒吧半沉入底下,说是酒吧,其实更像迪厅一?些,兼顾台球业务,门口还有陈日呕吐物没清理,看上去有点儿令人作呕。
盛淅只平静地看了眼,就沿着那陡峭楼梯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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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人出现在?这?条街上,其实是很奇怪的?。这?不是针对?高中生营业的?地方,一?中的?更少,来的?话也少有穿着齐整校服的?,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儿流里流气。
他们俩却穿得?整齐干净,与这?条街格格不入,犹如将落未落的?雨。
余思归被他牵着。
盛淅推开桌球厅的?门,里面?一?股香烟缭绕、熏人的?味道。
几个男的?叼着香烟玩台球,见门开了抬头奇怪地看他们一?眼,盛淅平静回头看看归归。
归归踮脚瞅瞅,发现不是,然后摇了摇头。
盛淅微一?点头致意,关了门,带着她去下一?家?。
世间落下很薄一?层春雨。
余思归期期艾艾地紧张起来:“刚刚你太嚣张了,到下家?动作小点。”
盛淅很好脾气,听了这?话,说:
“好。”
“……不要总是好好好的?,”思归对?同桌发小脾气,“一?路上说这?么多个‘好’字这?不就是敷衍我吗!”
他说:“你又知道了?”
“……”
敷衍之王盛同学推开下一?家?的?门。
归归老师好奇地朝里看看,然后说:“没有。”
他非常有耐心,发现不是后不见半点不耐烦,又带着余思归去下一?家?认人。此人耐心之足,甚至令归归对?他生出一?点敬佩来——涵养的?确非同凡响,似乎从来没见过同桌对?任何人发过脾气,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
雨落如织,天?地间一?片茫白,126路公?交穿过绵绵春雨。
盛淅带着余思归走上摇摇欲坠的?铁楼梯,红砖瓦特有气味在?雨天?格外浓烈。
二楼的?桌游室门开了一?线,一?股刺鼻烟臭味扑面?而来,更传来耳熟声音大声谈笑?——
“你往右一?点……”那人说,“他妈的?你还能不能行?了?就一?个弹子你都能……”
-
余思归僵住了。
那一?瞬间她肚子都有点痛,仿佛疼痛的?记忆再次复苏,女孩子抗拒至极,无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绵绵雨幕中,盛淅站在?最高一?层台阶上,平和?地望了她一?眼。
“这?儿?”
他掏出手机,问话的?语气相当平静。
余思归眼眶又泛了红,小心地点了点头。没有人被那样打?过后不会?害怕,哪怕是大魔王也不会?例外。
“拍……”余思归鼻尖泛酸,“我们拍了照就走。”
盛淅指头抿过屏幕,神情带着一?点很淡的?温柔情谊:
“好。”
然后同桌温温和?和?地对?她说:“你上来指认一?下。”
余思归被抵着小腹碾压内脏的?痛楚和?被撞墙的?痛一?并袭来,浑身幻痛,听了那句话她第一?个念头是拔腿就逃。
——但是逃了就无法报仇。 于是余思归死死忍着,恐惧的?泪咕噜咕噜往外滚,但是复仇的?决心逼着她一?步步迈了上去,站在?了盛淅身边。
盛淅握着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烟味滚滚涌出。
天?还没黑,这?家?桌球室还没迎来客高峰,里头只有三三两两个熟面?孔,一?并朝门口看了过来。
归归只看了一?眼,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你最好是要保护我。
“哪几个?”
盛淅在?一?旁淡淡地问。
余思归哭得?抽抽嗒嗒,但是指认起犯人来毫不含糊,她一?个个地指,连只见了个后脑勺的?人都没放过。
我这?里有权限狗,余思归含泪想,我同桌是有背景的?!虽然是什么背景我不清楚……但就是有。
你们迟早要去少管所吃粑粑,就算没有名头也给你们套上罪名,非常恐怖朋友们!毕竟那是一?级警……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总想不起来,反正我同桌虽然看起来文里文气,其实很厉害的?!
“一?、二、三、四……”
很厉害很有背景的?同桌平淡地数过去,“——五。”
然后盛淅转过头问她:“这?五个人是吗?”
他问得?轻描淡写,里头却已经炸了。
为首的?那个混混见到了余思归的?头发毛,已经丢了台球杆,朝门口张望了,余思归往盛淅身后缩了缩,含泪心想不是让你低调点吗,一?会?儿我怎么斡旋……盛淅你赶紧拍照啊!拍啊啊啊!
“对?,”归归拼命拽他,“对?,就是他们,你拍——”
……你拍呀。
盛淅却将握着的?手机推给了思归。
“拿着。”他冷淡道。
余思归一?怔,心想你不拍照了吗——
下一?秒,盛淅朝桌游厅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