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春令
孟芳起跟计庭尧感慨孟继平如今的改变,她有些后悔当初执意阻拦孟继平。计庭尧不知道怎么劝她,毕竟当初他也认为她的做法不是很正确,便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又跟孟芳起说起另外一件事:“下周的话,我要跟我们科室主任去丹市进行市场考察,估计要去个几天。院里的意思,既然这个意见是我提出来,就由我和主任一起负责牵线把这事做出成绩。”
丹市其实就在南嘉隔壁,不过当天来回到底不方便,计庭尧有些担心家里,尤其孟芳起现在还有孕在身。
“还有红缨呢,你就别担心。”孟芳起对他说,“要不要去干休所那边把佳佳接过来,爸妈这段时间身体都不怎么好。”
计庭尧摇头道:“不用,姐夫这段时间都住在干休所,他每天下班就过去,他会帮着照应的。”
孟芳起闻言略松了口气,看样子赵学海并没有要和计振薇离婚的打算。说起来,还是计家父母和这两个兄弟都是实心眼儿,家里亲人有问题大家帮着解决,谁都没有推三阻四。
“就是这心总悬着。”孟芳起说。
“再等等吧,大姐在里面也没受苦,不习惯是肯定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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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红缨的录取通知书在八月二十号的时候送到她手中,得知她考上大学,计父计母和计庭华那边都给她送去礼物,赵学海也塞了五十块钱给她。孟芳起知道赵学海现在压力不小,却没有让夏红缨回绝他的好意。
没过多久,计振薇的判决书终于下来,处六个月有期徒刑,并没收非法所得四千元。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其实大家早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如今尘埃落定,对这一大群人来讲其实也算是种解脱,对计振薇更是。
这四千块钱孟芳起能拿得出,不过计母执意不肯,她这回当真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给取出来,加上计庭华和赵学海那里的,一共凑了一千五百块钱,剩下两千五百块钱则是孟芳起掏的。计父得知后,再也没说过孟芳起这是“走资派”,是所谓的歪门邪道的话。
九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夏红缨开学,计庭尧和孟芳起一起送她去学校报道。南嘉艺术学院离家并不远,骑车二十几分钟就能到,夏红缨不住学校宿舍,等她去办完入学注册手续出来,却破天荒发现计庭尧跟孟芳起两人吵架了。
这还是在自己学校里,两人愣是谁都不搭理谁,走路都恨不得离八丈远。夏红缨猜了一圈,想破头也没想出两人吵架的缘由,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学费问题吧。
“怎么了这是?”夏红缨还要去卫生所进行新生体检,她挽着孟芳起胳膊,往卫生所那边走,计庭尧则沉着脸不紧不慢跟在两人身后。
孟芳起没说话,她扭头去看计庭尧,计庭尧也不吭声。夏红缨心里越琢磨越觉得这事不对,但是学校卫生所里的护士已经在叫她的名字,她左右看看两人,没办法只得先离开。
下午学校没有事情,直到明天下午才要到院礼堂听教务处长介绍课程设置、教学情况及规章制度,夏红缨体检完出来跟他们一同回了家。
家里气氛依旧没怎么好,说实话,除了之前计庭尧和那个邮递员上电视那会儿外,夏红缨还没见孟芳起这样冷淡过。夏红缨这个性子是怎么都藏不住话的,她实在忍受不了,故意当着孟芳起的面发难:“究竟发生什么事,问了你们又不肯说,我今天这才开学,你们俩就都板着个脸,难不成又不想我去读书?”
孟芳起坐在椅子上瞪她:“有你什么事?我刚才看毛黎在咱家门口转悠两回了,你去看看他找你干嘛?”
夏红缨哪里有心思管这个,皱起眉头看孟芳起:“那你倒是说啊。”
孟芳起被她缠得没办法,从上午到现在,她跟蚊子似的一直叮着自己,完全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孟芳起说:“行了,我说这个月底去趟花城,计庭尧他不同意。”
别说计庭尧,这话一说出来,夏红缨她也不同意。她瞧瞧孟芳起的肚子,好不容易她这些天呕吐症状没了,人才稍微养点肉出来,这又要出远门。夏红缨听完对着孟芳起大吼大叫:“你疯啦,那么远的路,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我不同意。”
孟芳起嫌她烦,冲她挥挥手:“行了,在我耳边炸得慌,这事不用你管,你上好你的学就行。”
“什么不用我管?你自己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夏红缨这大嗓门把在屋里的计庭尧给喊了出来,他看孟芳起捂着额头,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上前去问:“怎么了,头疼吗?”
孟芳起摇摇头不说话,计庭尧揽着她的肩对夏红缨说:“你忙你的去吧,我在家里。”
这夫妻俩闹了大半天的别扭,到最后都成她的问题,夏红缨心说她真是白操心,她一撇嘴道:“随你们去吧,我反正是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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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无心之举
这两年夏红缨算是看出来了,指望计庭尧真正做回孟芳起的主,那是痴人说梦,总而言之这家里还是孟芳起说了算。
果然隔了两天,夏红缨就听到计庭尧妥协的消息,她不知道孟芳起是怎么说服计庭尧的,反正他不反对,还说到时候去排队给她们买车票。
“她们?”夏红缨一愣。
“请了个妇女帮我,路费、招待所的费用都我来出,回头再另外给她三十块钱。”孟芳起告诉她。
“靠不靠谱啊,人哪里的?”夏红缨还是不放心。
“你叔他帮忙找的。”孟芳起指指计庭尧,“她老公去年来城里治病,后来人去了,医院好些医生看她可怜还凑了笔钱给她。人我见过,比我大了五六岁,老实本分,力气也不小,听说她以前还挑过河呢。”
不管怎么说,孟芳起还是在九月底的时候去了花城。计庭尧不得不再次守在干休所那里,虽然他瞒着不让计母知道,但计母多么聪慧的人,一看他这样就猜出孟芳起怕是又出远门了。孟芳起这次拿了两千多块钱出来帮计振薇,计母终究不好提什么,只能委婉跟计庭尧道:“芳起这年纪也不算小,还是得注意点身子,钱没了以后再慢慢赚。”
计庭尧说:“请了人跟她一起,您就放心吧。再说,芳起她心里有数,不会乱来。”
这倒是真的,计母看着孟芳起一点点把这个家撑起来,如今他们日子越过越好,就连庭尧都比结婚前稳重不少。前两天医院里的老同事来家里做客,私下告诉她院里领导对计庭尧的工作很满意,尤其在这次改革中做出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说不定日后还要破格提拔。
计振薇还在监狱里坐牢,计母因为觉得面上无光,连门都不怎么出,如今总算在计庭尧身上找到点安慰。又忍不住对着计庭尧耳提面命:“遇事你们夫妻俩多商量商量,千万别自作主张,像你大姐……”
说着又忍不住叹气。
“大姐说来其实也是被人蒙蔽,她不清楚这些邮票的来历。”计庭尧替计振薇辩解。
计母摆摆手:“你不用帮她说项,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心眼小,容易偏听偏信。以前我们在物质上亏待她……早我就发现不对,让她别胡乱收别人东西……不过说起来,也该你和芳起结婚……好了,不说这些,回头芳起打电话过来,你喊我也说两句。”
跟着孟芳起一起出去的妇女姓苗,人不太爱说话,但是干活利索,孟芳起说她二十来岁时挑过河半点不假,力气比孟芳起还大,肩上扛着袋子,再一手拎一个都毫不费事。
这一路上,苗姐压根没要孟芳起怎么费心思,夜里头孟芳起不放心货,说要轮流看着,她也不要。
苗姐日子并不好过,以前吃了不少苦,等家家户户分地,不用吃大锅饭,谁知道丈夫又得病。当年分田到户,公公还在世,丈夫三兄弟也没有分家,田地都在一起。后来公公、丈夫相继过世,她领着才十三岁的儿子,两个叔伯兄弟给了她一块最偏最不好的口粮田。她也是有骨气的,心一横,把儿子寄养在父母那里,自己进城来谋份工作,不过到了城里只能到处打点零工。
孟芳起对此也爱莫能助,她那店里也不需要人帮忙,就算需要熨烫衣服,家里夏红缨还能给她打下手。这回要不是怀孕,她怎么都不肯另外花钱雇人。不过等到南嘉火车站,孟芳起还是多给了她十块钱,原先苗姐怎么都不肯要,还是计庭尧在一旁劝说,她才收下。
两拨人就这样分开,夏红缨和计庭尧两人帮着把衣服袋子绑在车上,站在一旁的孟芳起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喊住已经离去的苗姐。
苗姐以为她后悔多给自己十块钱,一边往回走,一边去掏口袋准备把钱还给她,孟芳起赶忙摇头,对苗姐说:“不是这个,苗姐你有没有想过南下去打工?”
苗姐愣住了。
孟芳起又说:“就我们这一路上,你也见得不少,那边国家政策支持,现在缺少大量的工人,你既然不想呆在老家,要不就去那里试试?”
苗姐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南嘉好歹是省城,离家也近。到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地方去,她想都不敢想,何况路费可不便宜,来回都要将近七十块钱,得干多久才能赚到这个钱。
“小孟,这事我得再想想……我再想想……”苗姐说,又往计庭尧这边看了眼,“计医生,我先走了啊。”
两人离计庭尧他们并不远,话都被他们听到,夏红缨等她稍微走远些就忍不住吐槽孟芳起,说:“你以为人家是你啊,还南下,你看把人给吓得,还以为你要把她拉去卖了。”
计庭尧站在一旁弯腰将绳子捆紧,跟着笑了两声。
“人要真被逼到那个份上,还有什么苦吃不得的。我看苗姐她手脚利索,又能吃苦,她既然横心从农村出来,不跟她那大伯、小叔子争论不休,单凭这份果敢,保不齐哪天她就真去了。”孟芳起一脸严肃看向他们说。
夏红缨和计庭尧都收敛了笑。
现在的孟芳起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别人的命运。她的丈夫、兄弟、女儿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都在南嘉,她的生活也在这里,但是她觉得,如果当初自己那样的处境,如果南下打工可以解决,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去的。
1985 年,这个对孟家人来讲具有特别意义的夏天已经完全过去,秋天来临,冬天也不远。
孟芳起发现南嘉城中多了不少卖衣服的小摊贩,不过比起大多数摊贩,她进货多,拿价便宜,她的衣服根本不愁卖出去。倒是今年找她专门做衣服的没有去年那么多,主要价格比成品衣要贵,人家来店里转一圈,原本要做衣服的顾客,也有当场就改变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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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计孟
傅以明又来店里找过孟芳起两回,有一次让她帮忙补件衣服,后来孟芳起肚子渐渐大起来,即使冬天衣服穿得多,也明显能看得出有孕在身,他在店里坐了会儿,也没说什么话就离开。
孟芳起身子不方便,孟继平今年上高三学业繁忙,计庭尧医院那里也不轻松,还好夏红缨的大学离家不远,现在家里基本都是她来照应。
而毛黎呢,他没事总往孟家跑,这让蒋桂英夫妻俩看到,难免心里犯嘀咕。可毛黎这里嘴紧,夫妻俩也做不了他的。至于孟芳起那儿,她现在怀孕了,蒋桂英只能借着送鸡蛋的时候拐弯抹角问上两句:“我看毛黎最近周末总来你家,是你家计医生有事找他,还是继平学习那块儿?”
孟芳起心说毛黎防他爸妈跟防贼似的,但这事也怨不着毛黎或者蒋桂英,她只能跟蒋桂英说:“婶子你看我都在店里的时间多,家里事情我基本都不太管的现在,还好红缨留在南嘉能帮我。”
“那是的,你少操点心,红缨现在也能独当一面。”蒋桂英听了她的话,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手,“我瞅着你这胎养得好,你爸妈要是还在的话,不知道要多高兴呢。你妈那个人最喜欢小孩,我家毛黎小时候她还帮着带过。”
“可惜没福气。”孟芳起神色微微暗淡了下来。
“哎,你看婶子这话说的。”蒋桂英看她,“哪里没福气,这以后孙子、外孙都不缺,只要你们过得好啊,他们也就放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蒋桂英站起身:“那婶子先走了,鸡蛋你记得每天都吃上一两个,营养得跟上。”
孟芳起要送她。
蒋桂英扶住孟芳起,说:“你别送,婶子认识路。对了,我之前买了块布,我嫌它太嫩,做成衣服穿出去也要让人家笑话。回头我把它拿来,你给红缨做件衣服或者裙子穿,我看现在女学生都喜欢穿那样的,她年纪轻,穿着正合适。”
孟芳起先是一愣,转而笑笑:“那行婶子,我也不跟你客气。”
“客气什么,应该的。”蒋桂英说。
蒋桂英什么都没有明说,但孟芳起心里十分清楚,她一定是已经猜到了些。她这样的表态,对夏红缨和毛黎并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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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 1986 年的二月份,春节来临。
孟芳起还有几天就到预产期,计母也不要她帮忙,自己和朱淑蓉领着夏红缨在厨房里忙活,计庭尧兄弟俩和赵学海在家里贴对联,孟继平则领着两个小的在楼上写作业。
今年这个春节比往年都要艰难,尤其对赵学海而言。他爸妈今年跟着大哥大嫂在乡下没有进城过年,不过不管怎么说,再过十六天,计振薇就能从牢里出来。家里早替她铺好路,计父嘴上说不想管她,却还是厚着脸皮去托关系提前给她找工作,以前那个单位肯定是没法再去。
孟芳起原先还想着,要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到时候可以让计振薇来她店里帮忙。后来越琢磨越觉得不妥,好在她这话也是自己想想没说出口,连计庭尧都没有告诉。
除夕夜一家人围了张大桌子,十几个人,但是谁也没有说话,屋内冷清得很。夏红缨在孟芳起耳边偷偷告诉她,就在吃饭前,还看到计母在厨房里抹泪。孟芳起轻捅了她一胳膊,示意她别乱说话。
谁知道刚动了一下,孟芳起就觉得肚子紧跟着抽搐。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肚子经常会这样,孟芳起没有当回事,以为像往常一样忍忍就能过去。
然而隔了几分钟仍然没有任何好转,小腹一抽一抽,越来越疼,疼得孟芳起脸色开始泛白。还是计庭尧先发觉她不对,腾得拉开椅子站起身,直接跑到孟芳起跟前俯身问她:“芳起,你哪里不舒服?”
孟芳起紧咬牙关,半身往他怀里倒,手死死掐着他胳膊,连话都不怎么说得清楚:“庭……尧……我……肚子疼……”
她这话一出,家里两个医生,朱淑蓉又是生过孩子的,大家瞬间下意识反应过来。 计母说:“芳起这样子是不是要生了?”
“不是说还有几天的?”
“提前几天也是常有的事,都说不准。”
屋子里原本安静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话。那边计庭尧直接弯下腰,一把抱起孟芳起,扭头对夏红缨说:“红缨你赶紧去拿自行车。”
“噢,噢,好的。”夏红缨明显有些慌,她推了下呆住的孟继平,“走啊。”
“拿什么自行车!我去打电话,借个汽车送过去。”计父拄着拐杖站起来。
今天除夕,好在市人民医院还有值班的医生,这一行人,有坐车的,有骑车的,几乎没差几分钟到医院,浩浩荡荡过来,直接将妇产科的门给堵住了。
连妇产科的医生看到都有些吃惊,她认识计庭尧,但是又不好当着人家家里这么多人问,只能公事公办说:“只要一个家属陪着就行。”
许多人家对生孩子并不是多在意,这病房里的产妇,不少人都是自己单独跑到医院生产,最多的,也不过一个人来看护。
计母坐车跟他们一起过来,她点点头对计庭尧和孟芳起说:“庭尧你陪着芳起,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你嫂子把东西送到医院,有什么事你喊我。”
但是夏红缨和孟继平,哪个都不肯出去,计庭尧劝不动,孟芳起人都疼糊涂了,最后还是她强撑着把两人骂了出去。
孟芳起以前听人家说,生孩子就跟下鸡蛋似的,等真到她生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想象的那样,她都疼哭了。可是她泪眼婆娑间看向计庭尧,男人紧皱着眉,像是比她还要痛苦。这一瞬间,她忽然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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