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十二只兔
麻醉师开始注入麻醉药,离失去意识还有十秒。
不知道为什么,尤里安心里忽然有种声音。
确实不该在意小事情,哪怕成百上千次的亲吻都不是她主动,他也仍然是莉莉的唯一。
这是真理。
没想到第二次电疗反应强烈得多,尤里安直到回到庄园仍旧无法独立行走,鲁本和佣人驾着他进来时,他只能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莫莉迎上去,“怎么了?”
鲁本说:“据医生说是麻醉药的不良反应,呕吐昏厥,在医院紧急注射了营养剂才醒过来。”
莫莉吃惊不已,“扶他去卧室,阿米莉娅,请帮忙叫医生过来。”
尤里安抬起的手都是颤抖的,双唇血色尽失,这种情况下他仍记得自己是不清洁的,“换衣服……”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肮脏。
换好衣服,尤里安被扶到床上,怕他再次呕吐,让他侧躺着。
莫莉拿来纱布给他擦脸,他在莫莉手掌中睁开眼睛看她。
他一直没有叫莫莉的名字,莫莉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短暂失忆了,问他:“还记得我吗?”
尤里安没有回答,神情有一些脆弱,仿佛因为过于难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静悄悄的。
莫莉回头问鲁本,“他这样难受,怎么不留在医院治疗呢?”
鲁本站在卧室门外,“麻醉结束后刚坐起来,突然再次失去意识,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回家。”
莫莉低头为尤里安擦拭手指,“怎么这样……”
她心脏好像被什么重物拉着下坠,分外不舒服。
家庭医生带来了一些药,说麻醉的过敏反应会很快消失,吃过药休息就好。
半夜尤里安自己踉跄往盥洗室里走,去吐了两次,最后一次甚至连直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吐完就坐在盥洗室地上。
莫莉拉他,他还是说:“脏……换衣服……”
“好的,我来给你换,我会给你擦脸,让你漱口。”莫莉蹲下,“我会照顾你,感觉难受可以先告诉我,不要再一个人行动了。”
尤里安的额头抵在她肩膀上,低声应了。
在给他擦脸时,他又那样看着莫莉,语气带着奇异的笃定,“你就是莉莉。”
莫莉说:“我不是哦,我只是一个女佣。”
尤里安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漱了口,在莫莉尝试搀扶他站起来时忽然说:“真好。”
尤里安到底还是第二次短暂失忆了,并且因为药物过敏反应,他看起来对什么都很迷茫。
他知道莫莉是重要的人,但还不清楚重要到什么程度,他们是什么关系,房间里那个头发花白的女士看起来很关心自己,但又不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楼下画像里的那位,昨晚他看到了。
他很安静,不提出要求,不表达看法,倾听他们谈话,观察他们表情。
年长女士说:“文斯医生走了,说有什么事情他会再来。今天的菜单是酱汁羊腿肉和苦苣沙拉,还需要什么呢?”
他的莉莉从衣帽间走出来,“今天有香草土豆泥吗?”
“可以让主厨现在就准备。”又问尤里安,“您呢,还需要加什么菜?”
他想起来了,这是阿米莉娅,“帮我准备一份牡蛎汤。”
阿米莉娅出去后房间就剩下他们,莫莉走到哪他看到哪,直到对方走过来,他又低头看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
“昨晚吓坏我了,怎么会突然过敏,明明第一次都好好的。”
“已经是第二次了吗?”尤里安问。
“是呀,要是知道会药物过敏,肯定不会让你轻易去电疗。”莫莉说,“上一次治疗结束后,你虽然刚回家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但我感觉得到,过了好几天你才想起来我是谁,这次会用多久呢?”
尤里安看着她,“我已经想起来了,就在昨晚。”
莫莉歪头,“是吗?那你来抱抱我。”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很乐意。”他靠着软垫坐在床上,过了一会,有点窘迫说,“不过,或许你得走过来,我的力气不足以下床。”
莫莉走过来,尤里安手臂抬起一些,环住她。
他的黑发服帖,眼神温驯,仿佛是“尤里安”人格中最柔软的那一个。
他的侧脸贴着莫莉腹部,又抬头看她,说:“真好。”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轮椅
尤里安在床上躺了两天, 后来为了方便行动,阿米莉娅找来一辆轮椅,尤里安要求莫莉推着他去海边看看。
“记忆中, 我对你许诺过一起去海边,但一直没有实现。”尤里安腿上放着毯子,坐在轮椅上,“为什么呢?”
莫莉又戴上她的草帽,头发已经长到可以编成辫子, 发尾的缎带在风中飘。
“因为躯体依赖症, 你说没有办法和我单独呆在车里, 当然无法开车到海边去, 想起来了没有?”
尤里安笑着问:“这么严重?”
“是的哦, 连续注射抑制剂也不行。”安静了一会儿, 莫莉又问, “你患上躯体依赖症的原因是什么, 爱德华医生有没有结论呢?我感觉, 我注射抑制剂或者没有注射抑制剂, 你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尤里安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莫莉的名字、她的脸, 比信息素更为深刻地刺激他,只要想起她的名字, 他就会快乐。
“可能……”尤里安慢慢思索着回答, “是我的基因决定我得病,和抑制剂没有什么关系。”
莫莉有些泄气, “要是能快点痊愈就好了, 我们可以更放松地聊天。”
“我认为此刻就非常放松。”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莫莉说:“现在的状态是电疗的结果, 我们都知道这个状态在某一天会发生改变。”
她还以为上次电疗后的状态会永久保留。
尤里安反手握住莫莉推轮椅的手,“我会好的。”
莫莉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了,她觉得她再回答“一定会”或者“希望会”听起来信心不够,她不想说敷衍的话。
“前面是石子路,会有点颠簸,还要去吗?”
“没关系,走吧。”
清晨退潮后,沙滩上有许多贝壳,莫莉脱了鞋子赤脚走入沙滩,“你见过贝雕的首饰或者艺术品吗?在学校的时候,我的一位同学擅长贝雕,他雕刻的少女和花朵非常细腻,我们还合作设计过项链。”
尤里安说:“我的母亲似乎戴过贝雕胸针。”
“阿米莉娅给我看过你的保险箱,里面是不是有很多你母亲的收藏?都是非常漂亮、值得珍藏的珠宝。”
尤里安说:“是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母亲还在的时候应该拍了不少珠宝,当时她似乎只会在去拍卖会的时候才出门。”
可是他自己也并不肯定,是母亲只为了拍卖会而出门,还是只有她要去拍卖会,父亲才让她出门。
他回忆不起母亲的笑容,她戴着名贵珠宝也只会轻蔑摘下,扔在一边,那个表情让他不安。他讨好母亲,想让她开心,可是总是会在父亲突然出现后功亏一篑。
他的父母是不幸福的,再次回忆起童年时光,他确定了这一点。
“你看。”
莫莉走过来,她拉着裙摆下端,形成一个布袋,里面是她挑选的贝壳,“我找到了纯白的贝壳,看起来非常普通是不是?但贝雕会使用这种没有杂色的,贝壳还可以打磨到非常薄,曾经在书上见过贝壳雕成的镂空折扇,这种程度的艺术品非常有收藏价值。我还找到一只海螺,不过只是普通海螺。听说大海深处有有一种大风螺,会产出极其稀有的粉色孔克珠,平均五千海里只有一个。”
尤里安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怎么知道怎么多,脑袋里装的全是这些吗?”
“差不多吧,我喜欢去图书馆看书,了解这些很有意思。”莫莉欣赏着自己挑选的贝壳,然后原路返回,把贝壳又放回了沙滩。
“不带走吗?”
“不需要带走,我的方向不是贝雕,只是想拿过来让你也看看。”
“那你的方向是什么?”
莫莉双手背在身后,在他面前在踱步,“我告诉过你的,我希望自己去寻找让我一见难忘的宝石。”
尤里安想起来一些,“我会让人留意的。”
“不是。”莫莉再次纠正他,“我也说过的,我希望自己去宝石产地,从淘金者手里挑选宝石,在宝石还只是石头的时候买下,这样才有意义。”
她的确说过,尤里安全部想起来了,只是到如今她的梦想听起来更天真了。
子爵夫人,有什么样的理由机会能到矿洞去,和淘金者见面?
他想不出来。
尤里安点头,“原来你喜欢原石。”
“也不是这样,不跟你说了。”莫莉放弃了,“你想踩一踩沙子吗?我扶着你。”
“不了,我的记忆告诉我,湿润的沙子粘在脚上会让我不自在,我看着你就好。”尤里安又加了一句,“不要走太远,我希望我们可以继续聊天。”
快到中午他们才回去,进入庄园大门,正门外停着两辆黑色轿车,车边站着几个保镖。
阿米莉娅匆匆走出来,“是伯爵来了,他想和您谈谈。”
尤里安嘴角紧绷,“我去换衣服。”
然后莫莉看见他自己站起来了,走得稳稳当当,发觉她没跟上,回头问:“不走吗?”
在换衣服的时候,莫莉问:“你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是的。”
“那怎么不告诉我,让我用轮椅推了你这么久。”莫莉不太高兴。
因为喜欢她全心全意的照顾,喜欢她的眼神只注视自己,药物过敏和躯体依赖症都是病,为什么后一种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对不起,我只是想延长只有病人才有的优待。”尤里安牵住莫莉的手,“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