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稚桃
柯野听出她的安慰,故作?轻松地淡笑道:“是啊,平平无奇的豪门公子哥。”
——他确实诞生于?一场普通的豪门联姻。
柯野的母亲顾亦霜出生在书香世家,是顾蕴林的独女,从小备受宠爱,在国外留学期间就已经显露出她的建筑天赋。
当时她认识了一个靠打工赚取生活费的穷学生。
这?样?听或许是富小姐和穷学生的爱情故事,但顾亦霜自高中起就因为太要强患上了抑郁症,和穷学生恋爱几个月后,就因为病发被顾蕴林强制带回了国。
异国恋结束后,顾家和柯家联姻订婚。
柯霆年轻时英俊非常,几经相处下来顾亦霜也?早就忘记了初恋,慢慢爱上他。
但婚前柯霆就得知自己妻子患了病,他最重面子,婚后第二天就直白告诉顾亦霜不要再人前发病丢他的脸,不然就滚回家当全职太太。
顾亦霜刚萌生的情愫瞬间摁灭。
两人除了晚上会聚在一起,其他时间都在自己的事业上忙碌。
婚后一年,就有了柯野。
“虽然没人管,但八岁前过得还是挺自由的。”柯野低低道。
宋知绵怔了怔,“那八岁后呢?”
柯野:“八岁后……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青玄美术馆,现在已经拆除了。”
宋知绵回忆片刻。
模糊的印象中,记得那好像是京市当时最有名的美术馆,设计精巧玄妙,既有江南的雅致,又有禅意的鸿大,宋湘总念叨等闲下来要去看看。
当时简云川还特地连夜从拍摄地威尼斯飞过国,陪她一起去。
她那会才?7岁,还在上课,被迫当了一周留守儿?童。
“青玄美术馆的建筑师,其实是剽窃了我?母亲的设计稿。”柯野云淡风轻丢下一句话。
顾亦霜就这?么被当年的穷学生、她的初恋抄袭了自己的手稿,维权无果后,抑郁症复发。一语成谶,柯霆让她全职在家带柯野,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
彼时他忙于?开拓海外市场,对?她的遭遇也?没有半点?关心。
顾亦霜在家待久了,病情加重。
即使有单独的房间和医生照顾,也?会在洗手间想办法自.残,而等房间的锋利物品被收走后,她只能?躺在床上发呆。
直到有一天,仍在读四年级的儿?子敲响了她的房门。
怯生生喊她“妈妈”,是想来关心她。
顾亦霜看到他身上的校服,笑了笑,“你作?业写完了吗?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妈妈可以?给你辅导。”她难得温柔,又镇定。
柯野当时尚还单纯,只当这?是突然降临的母爱。
他喜出望外地跑回去,将习题本和笔捧过来,趴在她床边,“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妈妈你可以?教教我?嘛?”
“当然可以?啦。”
顾亦霜在他希冀的注视下,接过他递来的中性笔,下一秒,血红的液体自两人中间飞溅开,几滴落在男孩稚嫩的面庞上。
他脸上的喜悦转为呆滞和惊恐。
直到一群护工冲进房间,将他拉开,慌忙地替顾亦霜止住手腕上的新伤口,“打120!快打120!”
再往后的一年,柯野在学校听到无数人说他妈妈有精神病,又听说柯霆出轨助理?,早就拟好了离婚协议。
后者大概是谣言。
但传到顾亦霜耳中,她也?没多大反应,甚至情绪不再像一年前那么波动,似乎病情好转,活动范围也?大了些,偶尔能?在别墅外的公园转转。
但她很少笑,柯霆也?是。
在柯家,笑好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那时候柯野总绞尽脑汁想让母亲开心,用奖状、用考卷、甚至学着下厨,但都没用。
直到10岁时的期末考,他拿了全年级第一,趁着柯霆回国,他第一次跟这?位不苟言笑的父亲讨要奖励,是一个新出的游戏手柄。
柯霆以?玩物丧志为由拒绝了。
也?是那一天,顾亦霜主动答应陪他出门。
她近段时间表现好,又是去附近买东西?,护工便?没跟着。
当天顾亦霜穿了件漂亮的紫色长裙,挽发,耳垂别着珍珠耳夹,出门前还给柯野下了一碗番茄面,等小男孩狼吞虎咽地吃完,就牵着他出了门。
买好游戏手柄,她甚至还问柯野热不热,想不想吃冰淇淋。
排队时,顾亦霜付好钱,说她还要去旁边的药店买她常吃的药。
小男孩信以?为真点?点?头?。
两根冰淇淋,有一根他特地等着顾亦霜回来吃,等到手被融化的奶油弄脏,他用手将日头?挡着,去药店门口问。门口做展销的药师说他妈妈是不是穿着紫裙子,很漂亮那个,往桥上去了。
等护工找来时,小男孩衣服上全是脏奶油,他跑得摔了几脚,整个人脏兮兮缩在桥边哭,一群大人看热闹似的将他围住。
“那么高的桥,下面又是江,掉下去还不是瞬间没了。”
“啧啧,怕不又是情伤吧,这?种傻女孩我?见多了。”
“……孩子都这?么大咯?不会是未婚先孕吧?”
再到学校时,流言蜚语更多了,他从小就成绩很好,品学兼优,当没有地方可以?攻击时,他们就开始攻击他的家事。
班上大多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孩子的恶源自父母议论过的坏话。柯野便?在那时病倒,一病就是两个多月。
直到初中换了学校,流言才?有所止息。
男孩继续以?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平稳过度到初二。
……
宋知绵想起来他转入自己学校的时候,明?明?是已经病了一年多。
她感觉有哪里不对?,像是漏掉了什?么,便?轻声追问道:“那初二呢?”
“初二寒假我?爸就结婚了,新妻子是他助理?。两个人早在国外办完婚礼,她到我?家时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柯野平静道。
夜风比来时更冷,宋知绵蜷起身子,感觉鼻子有点?发酸,甚至是下意识地问。
“那她好相处吗……对?你好不好?”
“啧,还行。”柯野自嘲地抬眸,“推了我?一把,自己却在泳池边上哭个没完。”
宋知绵深呼吸一口气,抿了抿唇,垂下眸去,“寒假不是冬天吗?”
“嗯……”柯野似在回想,“那一天是小年。”
宋知绵还在咬唇,想憋却没憋住,眼泪滚落下来。
一滴又一滴,砸落在他们之间的草丛上。
她以?为自己哭得很安静了,但柯野仍是抬起他与她交握的手,看到那上面划过的湿痕,他叹气低低道:“宋知绵,我?说跟你坦白这?些,也?不是想让你觉得我?可怜。”
宋知绵抬起头?,哽咽道:“不是可怜……我?是气他们,既然生下了就应该好好尽到当父母的责任,他根本配不上你这?声爸爸……”
“是啊。”柯野替她擦泪,“所以?我?已经跟他彻底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
“除了赡养关系,彼此不会再介入对?方生活。”柯野淡淡道,“简而言之,我?跟他只剩名义上的父子关系,他在京市,我?定居滨城。”
听到这?些,宋知绵才?好受些。
可短短几天,她感觉到他的指腹触感粗糙,她不免哭得更凶了。
柯野连忙松开手,“弄疼你了?”
宋知绵挂着泪,抓住他的手,看到上面果然已经因为搬道具多了几道伤口,她嘴一瘪,豆大的眼泪滚落上去,“谁当你当道具师傅的,又累工资又少,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柯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那我?晚上换套新的。”
他身上还穿着简陋的剧组T恤,裤腿上都是灰尘,和赛场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相去甚远,连发尾上都沾了墙灰。
此时却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神色紧张地低头?打量自己。
宋知绵刚强忍下去的泪意又泛出来。
她一把扑过去,扎进他的怀里,恨恨道:“你好笨啊。”
“要我?说,你就应该多对?自己好一点?……不应该对?我?这?么好……”
柯野被她抱了个满怀,他手臂僵在半空中,好一会,才?慢慢抚上她肩膀。
他之前一直不懂,他的出生有什?么意义。
起码在他的世界里,自诞生那天起,就不被父母所接受。
前十年,他一直以?为变得优秀就可以?被喜欢,但他的满分成绩单也?从未被父亲正视过,直到顾霜之死?告诉他绝不可能?。
好在15岁那年,他和宋知绵的世界有了交集。
就像是黑白的世界被火石擦过,迸发出了那么一点?小小的火苗。
叹了口气,柯野低低道:“我?做这?些事是出于?喜欢,你不要觉得有负担。”
“可我?心疼也?是因为我?喜欢啊。”
女孩的声音近在耳畔,让他没办法推脱那是幻听,他听见她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柯野,我?一直很高兴被你喜欢。”
她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其事的说过喜欢。
柯野感觉胸扣被一双手握紧,心脏重重跳动起来,他低声道:“前一句,我?能?再听一次么。”
宋知绵破涕为笑。
她搂住他的脖颈,又再一次慢慢而郑重道:“柯小狗,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真糟糕。
柯野失笑。
扮久了小狗,他好像无法在这?样?的瞬间佯装镇定,比如刚才?还笑她爱掉眼泪,但此刻自己眼皮也?颤抖起来。
他抬头?看向夜空,声音也?有些抖,“那有多特别?”
宋知绵想了想,软声道:“就是……特别到唯一的那种。”
——唯一。
月亮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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