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雾
沈孝诚已过半百的年纪,什么人没见过:“只是有些藏得深罢了。”
“是么,从一开始,是我用的强,她不肯,我用了点手段,抢来的。”沈烈启唇轻笑,“她那时,心有所属。”
寥寥数语。
沈孝诚已足够惊愕:“你怎么做到这种份上?”
在他看来,以他们现在的地位,要什么没有,哪里就需要用强?
沈烈擦过手上的水迹,言语倦怠:“她心里恨我是应该的,我们也不过是群有钱的混蛋。”
—
陈静安开始巡回演出。
沈烈偶尔会看到她的消息,这种小众的新闻,并不会出现在每日新闻主页,热度不高,只存在于很小的角落,标题朴素,显出无人问津的状态。
但他总能看到。
陈静安成长得很快,渐渐积累一些名气,演出人员名单里,她的名字越来越靠前。
到后来被采访,她单独出镜,面对记者提问,会在认真思考后回答,坦诚朴实。
记者:“我知道静安学琵琶有十几年了,那想问问静安学琵琶时有没有想过放弃?觉得枯燥无趣,其他小朋友都能出去玩。”
陈静安笑笑:“有过。”
陈静安:“但后来发现,除了弹琵琶我好像也没别的可玩,就继续了。”
记者忍笑。
记者:静安能数十年如一日,让你坚持下去的是什么?
多数人会谈文化传承。
陈静安想了想:“只是喜欢吧。”
很简单,没有任何复杂元素,喜欢贯彻始终。
后面的问题越来越轻松娱乐化。
记者:“我知道静安在网上有一些颜粉,很多人留言,想让美女姐姐出道,有没有认真考虑过?”
陈静安:“没有。”
陈静安:“我演技很烂。”
记者:“有没有考虑开通个人账号,发发日常,也让更多人更了解民乐?”
陈静安稍显迟钝的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剧院:“如果感兴趣,可以来听我们的演奏。”
她眨眼,目光单纯,意图也很单纯。
……
采访结束,后面是些练琴片段,一个人练琴到深夜是常事,前辈们在镜头夸奖,说真的是挺简单纯粹的姑娘。
结尾跳出记者玩笑发问:“帮粉丝问问,小姐姐是不是单身?”
一个带笑男音:“你去问,如果是,顺便帮我问问能不能插个队。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
……
沈烈面无表情×掉视频。
开玩笑的前辈叫赵嘉树,力邀陈静安参与巡演的也是他,性格风趣幽默,团队里气氛担当,也是大鼓老师,灵魂人物。
巡演预定有八个城市,去过四个后,第五个城市回到京城。
演奏间隙时间里,赵嘉树看不过陈静安整日关在练习室里,毫无社交状态,邀请陈静安一起去参加慈善拍卖活动。
举办人是他多年粉丝,来往密切,也是这次巡演的赞助人之一。
“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练啊弹的你就不会腻吗?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发霉,你知道一个音乐人不接触新鲜空气危害有多大,你将灵气丧失,弹出的东西,木然又呆板。”
陈静安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琵琶被抢走,赵嘉树催促:“怎么,前辈的话都不信了?你放心,信我的准没错。”
“认真工作没错,享受生活也同样重要。”
陈静安拒绝不掉,只得同意,只是提前说好她没什么像样的礼服,怕让他丢人。
赵嘉树不以为意:“永远有比我们更有钱的人,不用跟人比,穿得舒服得体就行。”
陈静安有些迟疑问:“都会有哪些人出席?”
赵嘉树将邀请名单递给她,位置都已经安排好,她默默扫过,并没有熟悉的名字,才放下心来。
只是,陈静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再三确定过,绝无再见沈烈的可能,却还是在当天宴厅里,看到他的身影。
赵嘉树带着她跟主办人打招呼,主办人看过他们演出,赞不绝口,闲聊几句后,有人过来,低声说了句“沈总来了”。
“哪一位?”主办人睁眼去看。
“沈烈,沈总。”
“为什么之前没人跟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主办人又有些歉意道:“抱歉,我先去处理一下。”
细算起来,已经时隔五个月。
从初夏到秋末,她本以为有些事迟早消弭在时间里,但没有,只是一个名字,就像是无端起风,她惊诧中,心绪全乱,甚至连躲藏都忘记。
入口处一阵动乱。
陈静安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却又在视线触及瞬间收回,一个大致轮廓,像是几笔硬挺墨迹,细节由记忆填补完整,面部线条分明,眉眼冷淡,斯文俊美。
“赵老师,我想回去了。”她道。
“这么快,是不是不习惯,你就是出来少了,这场面也就是看着吓人,待会开始拍卖就好了。”
“我母亲生日,正好替她拍个礼物,你替我掌掌眼?”
再说下去多少有些扫兴,陈静安也没再提,只想捱到结束走人,在场的人那么多,他也不一定能看见自己。
但,总不能如愿。
拍卖开始,按照名单进场落座,她跟在赵嘉树身边,赵嘉树见多识广,跟她说起这次慈善会用于偏远地区学校建造,蛮有意义。
陈静安心不在焉,又穿着带跟的鞋,进去时扭到脚,赵嘉树及时扶住她,问有没有事。
还好,能正常行走。
她摇头,说谢谢,抬眼时,猝不及防撞见双冰冷的眼。
沈烈的位置在最前的中间位置,他落座,长腿交叠,面无表情,冷淡又疏离。
陈静安呼吸一滞。
心中有千百种情绪发酵,到最后只记得他最后说那句——“陈静安,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说好,却没做到。
这实在不应该。
很快,那视线移开,没有任何情绪,如同看见陌生人,无波无澜,他偏头,主办人正仰头说什么,笑容灿烂,有些讨好意味。
他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是不是疼的厉害?”赵嘉树低头,见陈静安迟疑,关切地问。
她回过神,勉力一笑:“没有,真的不疼。”
两个人找到自己的位置,拿到拍卖的号码牌,拍卖到正点开始,主持人上前,邀请主办方讲话,流程走完,才正式开始拍卖环节。
前面的拍卖品基本一万起拍,最后的成交价都高得令人咋舌。
直到一对玉坠出来,因为样式简单,用料不多,起拍价在一千。
赵嘉树眼前一亮,问陈静安:“这个怎么样?玉质,送长辈也合适,简单大气,最重要的是,这好像是我唯一能拍得起的东西。”
“很好看,阿姨一定会很喜欢,拍吧。”陈静安也有同感。
赵嘉树第一个举牌。
两千。
跟着举牌的有几个,价格提到七万。
“是不是太贵了。”陈静安拉住赵嘉树,小声提醒。
赵嘉树偏头笑:“反正也是做慈善,几万块还是拿得出来。”
“好。”
赵嘉树再次举牌,喊价十万。
暂时没人举牌,都觉得货不等值,普通东西,也没多喜欢。
陈静安也期盼着到此为止。
直到前排有人举牌,直接出到六位数。
是沈烈。
这个价格拍一对普通耳坠,只能解释是热心慈善事业。
无可争议,耳坠被他拍下。
“……”
赵嘉树讪讪笑一声:“有钱人就是横,这么个玉坠也能拍出天价。”
“没关系的,这太贵重,后面还会有其他藏品。”陈静安余光里,对方坐姿端正笔挺,有种不近人情的矜冷味道,她只好去安慰赵嘉树。
她其实觉得不太舒服,心里堵着一块,积郁不散,硬生生捱过一会,还是跟赵嘉树说明自己想提前走。
“对不起啊,打扰你的兴致。”
“没关系,你脸色真的很差,是我不好没注意到。再说,这里面东西我的确拍不起,跟着开开眼界就好,我跟你一起走。”
两个人出来。
陈静安先去趟洗手间,一个人安静待会感觉好一点才出来。
“要不要紧,不然我送你去医院?”赵嘉树等在外面,见她出来询问。
“不要紧,已经好很多,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