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衣
二十七八,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就是赶不上十七八那会儿,何止是蹦迪跳舞,登山飙车,哪样不手到擒来。
柏言诚不苟同不反驳,烟灰抖在瓷碟里,“老宋最近找过你没。”
“没,咋地,出事了?”
“他家小弟进去了。”
“提篮桥?”周景致见怪不惊,“迟早的事,玩儿太大了,还是咱靠谱点,就做点小买卖。”
抽得没意思,柏言诚长指一垂搇灭,看人时多了几分戏谑,这家伙也就在他这里谦虚,在外没少嚣张吹嘘,短短几年将一破败小公司做出行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巨头,京圈里算作杰出子弟。
他们这些人不给老子惹事都视作大孝。
“小买卖既然做得不错,帮我带带人。”
“什么人?”
柏言诚看向侧下方的钢琴区。
周景致早就注意到那边,怪稀奇自己这位兄弟挺懂浪漫,一生日会还搬来钢琴和专人演奏,再看是个漂漂亮亮姑娘家,估摸是新伴。
“那妹妹,不就是上次在Pluto见到的。”周景致一打量,“还别说,你眼光越来越刁钻了,什么时候好纯欲这一挂了?”
柏言诚:“给她弄个兼职。”
周景致:“先告诉我她什么名,是你什么人?”
“你看什么就是什么。”
“我看像妹妹。”
柏言诚不置可否。
真是当妹妹疼了?周景致再看一眼,静下心的缘故,他隐约觉着安定的一幕熟稔,记忆力是有这么个人,能置身喧嚣之中不管不问,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回忆久远深长,印象忽明忽灭,好一会儿想起,那人是柏家大哥,一个英年早逝的音乐奇才。
“不会是因为这妹妹和你哥都是搞音乐的,你才对人特殊照顾吧。”
气氛瞬时沉着。
知道脱口而出的话有多祸害,周景致无声地笑笑,忘了,柏家大哥是最不能提的人,他自顾自倒三分酒,欲意赔罪,对面已然起身,撂下一句:“办好你的事。”
多亏在他自个儿生日宴上,不然真要闹掰了,周景致不敢懈怠,既然嘱托了,那就办得好好的。
寿星在开场时招呼过pa上的人后就溜到楼上做老人家了,这会儿怕被人糊蛋糕,偷摸着下来,转到三角琴区。
云岁不知来人就是今晚的寿星,当是来搭讪的,置若罔闻。
“有什么事吗。”
自家游艇上,真实的富二代怎么舒服怎么来,周景致花衫大裤衩,放港式电影里妥妥的配角,自认潇洒地介绍:“我是R&J老板周景致,这是我的名片。”
一张烫金名片率先放在琴键上。
又说:“听说你是A音的。”
云岁困惑点头。
“我旗下几个歌手都去过A音研修班,我知道那儿注重全面发展。”周景致生得桃花眼,正经说话时也显得轻佻,“很符合我们招人的标准。”
细看这妹妹是真美,肌肤细腻得嫩出水来,粉色的两颊下梨涡若隐若现,乖巧无害的长相很怜人。
难怪说像妹妹时,柏言诚没反驳,谁会拒绝漂亮乖巧的小妹妹。
R&J公司,云岁听过,想要混出名堂,A音部分学生读硕读博,出国研学,还有部分就是签约经纪公司做艺人,而R&J培养模式新颖,资源丰厚,最容易出头。
可无缘无故为何找上她。
云岁的反应除了赚钱,还有揣疑:“你不会是骗子吧?”
“我?”周景致一拍大腿,“我这么帅,看着像吗,要不是因为你是二哥的女伴,我一老板犯不着给一学生递名片。”
原来是柏言诚的缘故。
但他误解了,她不是柏言诚的女伴。
“这样。”周景致不强迫人,走之前说,“你好好考虑,成了打上面电话。”
真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好事一桩接一桩。
云岁拿起卡片,尾部连串的数字八很有暴发户的风范。
想起之前余曼曼聊的娱乐八卦,某某十八线,非专业歌手,声乐考未必比得过高二生那种,却靠一首流水歌在平台爆火,赚了上亿。歌曲没什么特点,胜在朗朗上口,加上流量助推和营销,轻松送上排行榜。
而有人从海顿学到德沃夏克,唯一展示身手的地方,是教幼儿园小朋友一闪一闪亮晶晶。
将名片收好,云岁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琴边多出个生人。
是生日趴上的宾客之一,年纪不大,吊儿郎当小开模样,可能喝醉了,神志不清,口齿含糊:“那谁,服务生是吧,坐下来陪我弹弹琴。”
他突兀坐在琴凳上,油腻的手一通乱造,乐音错乱离谱,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异声,周围人投来奇怪的眼神。
演奏是自己兼职的工作范围,拿钱办事,云岁不想出现差池,礼貌微笑:“先生……”
小开猛地倾身压来,满是伤疮的胳膊绕到她身后,欲图将人强行摁在这儿,云岁反应快,及时避开,心惊胆战连连退步,后面有两节台阶,失神踩空,趔趄跌倒在地。
“老子不就是想让你陪我弹弹琴,你躲什么。”
小开跟喝了迷魂汤似的,嘴里流着不明口水,四肢平衡感失调,犹如丧尸扑来。
云岁心提到嗓子眼,条件反射站起来,手边摸到椅子,当做防身挡在中间,旁边宾客众多,却都只是见怪不惊的围观,当她是这里弹琴的服务生,没人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见义勇为。
男士们当看个猫捉老鼠的笑话,甚至心理上偏向于小开,看疯疯癫癫的人什么时候把女孩抓到,又做怎样的处理?周少的生日宴,不好闹太难堪,估计看不到太刺激的。
只有女孩交头接耳,有些同理心,想去叫安保,没找到安保在哪,互相询问,主人家在哪,寿星呢?
“周景致啊,刚才被他女伴喊走了。”有人说,“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好好的日子别让人玩得太过火。”
安保和主人家都没来,云岁被一女孩拉到她们人堆里暂时避着,她们部分是跟男人来凑热闹的,衣着鲜丽,珠光熠熠,但一点没疏离,真把云岁当这里的服务生,唏嘘女孩们赚钱不易,工作时还要面临被骚扰的风险。
没躲一会儿,那疯子小开寻到了人,脸上血管崩出青色,扭曲狰狞地笑着过来。
比穿到恐怖电影里还要真实恐怖。
云岁再想往哪里躲开时,前方忽然抬起一脚,直直将疯子踹开,伴随一阵嘟囔:“他妈的,在老子这儿发疯,想去海里喂鲨鱼是吧。”
踹一脚不解气,周景致又狠狠踹了三两下,真是被气得不轻,毫无收敛,也不怕被人偷拍影响他老子的宏业。
疯子已经被踹倒,云岁仍然心神未定,像是做一场幻梦,前一秒她在学校吃着十块钱不到的晚餐,转眼就到衣香鬓影,奢靡风月中。
人影忽然挡在眼前。
柏言诚出现得悄然低调,又无法让人忽视,白衬衫黑西裤,手里握着香槟杯,斯文儒雅的贵公子形象,唯有目光沉着,浸过深夜的空寂和寒凉。
他长指勾着的香槟杯,在小开额上敲了敲,淡声骂:“鲨鱼看你都嫌腥。”
这一敲,再迷醉的人都给敲醒了,小开哆嗦哀喊“二哥饶命”,要跪下来,被周景致踹到一边,让他赶紧滚,生日图吉利,不想闹太大。
周景致招呼人各玩各的,把音响开最大,气氛太冷沉,得唱唱歌助兴,忙活的时候没忘记往那边偷瞄,云岁像被吓着似的,事情过去好一会儿,站在原地不动,二哥就在一侧陪着,不知道在谈什么。
柏言诚不会哄女孩子,或者说没有哪个女的在他面前耍性子,有时候女伴闹撒娇,他不说话,转头让人送限量包,一个不够就两个,没有哄不好的。
可今儿情形不是那么回事。
实属出乎意料。
柏言诚料不到这儿有个喝多的疯子,他既然给介绍的兼职,就得对打工人负责,尽管救场及时,人还是惊吓过度。
他大概不知道。
云岁不是怕。
或者说,怕的不是那疯子,而是他们跟唠家常似的对话。
和这群魔乱舞的风情地。
“我的错。”
柏言诚先入为主,清隽面容不带笑,缓声道歉,“让你受这么大惊吓,抱歉了。”
云岁看了眼门口。
他以为她还在怕,提醒:“人走了,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
细密眼睫垂落,她眸光闪烁,信了,又没完全放松。
“别怕。”
柏言诚音色清晰缱绻,温和得像做承诺,“在我这儿,天塌下来,也替你顶着。”
第8章
在这连空气都浮着金光的地方,诳语信手拈来。
可细想一番,话不假,这晚包括寿星在内的众人家世显赫,名门四代,无一例外敬他三分,柏言诚真有直情径行的能耐。
云岁终于缓合,梨涡浅显,“我没事。”
“刚下楼的时候看你摔着了。”他打量,“磕到没?”
穿的梁婉不要的连衣裙,鞋还是自己的鞋,白色板鞋,擦得很干净,不过和这裙子不相搭,她微窘地后退,摇头否认:“没事。”
但还是被柏言诚瞥见那皙白的脚腕,有道浅显的血色痕迹,应该被台阶绊过。
露在外的都这样,没露的膝盖估计更磕得不轻。
这姑娘不仅不怕疼,很敬业地要继续弹琴,派对没结束,既然拿了钱就得得负责到底。
夜渐深,风停浪止,星云空明。
疲惫和困意席卷,有人四仰八叉地倒沙发休憩。
玩桌游的,喝酒撩妹的,谈生意的愈渐消停,疯子的小插曲过后,热闹退却不少,没人注意琴手什么时候回到原先的座位,袅袅悠扬乐声安宁修神,浮躁繁华的凡心逐渐平和。
柏言诚走到奏乐区,“再弹一首休息吧。”
云岁“嗯”了声,翻了翻琴谱,最后一首是《卡农》,这曲据说是作曲人祭奠往逝的死者而创作,衍生出的变奏曲也广为流传。
第一个琴键敲下后,看见另一侧多了双手。
她不止一次注意到柏言诚的手,比她见过的所有都要修长漂亮,指骨明晰匀称,秾纤得中,简直上帝的宠儿,巧夺天工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