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天糖
整个病房一股尿味。
病人不是在喝水,就是在拉帘子方便。
白栀站到床前,白露枯木一般转过头,头句话竟然是:“白栀,你怎么还是那么漂亮?”
而后,两人都没说话。
没多久查房的医生进来,不断提醒白露应该缴费了,再不缴费,医院也没办法,医院不是慈善机构。
白露已然麻木,愣愣的。
白栀跟出去,问过费用,一次性往白露账户存了三十万。足够换肾和后续治疗。
她说:“如果不够,请打我电话。”
医生如释重负,想是见惯了人情冷暖,好奇出手阔绰的白栀是什么身份,便多嘴问起。
白栀眉心跳痛,鼻腔发酸,“我曾经是她姐姐,小时候睡一个床。”
白栀拖徐老九找来护工,然后又给白露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
白露无动于衷。
白栀也没有邀功,拿掉白露脏得不行的保温杯,换个鲜亮的粉色杯子装满热水,替上。
时间不早,徐老九提醒她该去机场了。
白栀嘱咐两句护工好好照顾,然后拿包出去。
许久许久。
白露望着崭新的杯子,自言自语:“姐,谢谢你。”
……
去机场的路上,徐老九不停宽慰白栀,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白露的亲妈都放弃了。
“你算有良心,但也仁至义尽了。”
白栀来时呆呆盯着窗外。
去时,还是呆呆盯着窗外。
今年的秋天好短暂,刚进十月,江市的草木竟然就枯萎得差不多了。
她冷不丁说:“今年冬天会特别冷。”
徐老九点头:“老叔他们也这么说,夏天太热,冬天日子就不好过,今年下大雪怕是要封高速。”
白栀望着发灰的天空。
心想,白露恐怕活不了。
果然暴雪覆盖江城那天,她就接到了白露的死讯。
还有什么比被亲生母亲抛弃,一个人在医院孤独死去更惨的结局?
白栀想不到。
人的一生就两道门,一道生门,是母亲,另一道死门,还是母亲。
母亲放弃了孩子,死亡近在咫尺。
当然这都是后话。
白露的近况对白栀的影响不可谓不大,结合她自己的感受,白栀头次真切体会到江燃绝望的心情。
苏素心车祸身亡,还带着个小白脸。
这种“抛弃感”是双重的、致命的、永远无法和解的。
导致江燃无论多优秀,多出彩,永远都活在“我只配被抛弃”的阴影当中。
如果说之前的白栀还在犹豫,见过白露后,她选择亲手戳破江燃生命中最大的谎言。
第148章 憋死
白栀到家已近午夜。
江燃睡在沙发,搭件外套,下半张脸埋进领口,手伸到地板,指间夹着几根白色狗毛。
白栀弯腰一看,旦旦果然躺在沙发底下,睡得正酣。
脑门的小卷毛一飞一飞。
茶几上,营养餐盒横摆着,吃得干干净净,独剩几块酸口的柳橙凄惨地躺在塑料格里等着进垃圾桶。
白栀放了钥匙,去翻冰箱。
那天买的蛋糕原封未动,只中间的蜡烛拆掉了。
有什么东西在洗手池里一闪一闪。
她凑近一看,硕大的钻戒卡在下水口,要不是她眼尖留心看了眼,这岂不是打开水龙头一冲,千万人民币就哗啦啦冲走了!
白栀喊道:“江燃!”
这个败家男人!
江燃翻个身,意识到是白栀后迷迷糊糊坐起来,身上有股汗味,打球回来肯定没洗过澡。
“栀栀,你回来了。”
他撑着膝盖甩头,像要把梦境甩走,嘟囔一句,张开双臂等她乖乖钻进怀里。
白栀啪一下把钻戒拍他脸上。
“扔水池?”
“……没注意。”
“那么大颗钻石,你说没注意?”
江燃嫌烦,拿起钻戒投进垃圾桶,不得不说,大球星准头真好,一道闪亮的抛物线在空中成形,然后硕大的钻戒就跟纸巾和塑料包装袋做起了邻居。
白栀“嘶”了声,转头去捡。
江燃拉住她的手,来了脾气,“等你半天了,回家不知道抱我,就知道捡破石头玩。”
“什么破石头,都是钱啊。”
“你不要就是破石头。”江燃拽她入怀,蹭了蹭脸,“这颗丑,不要了,你说说喜欢什么样的,重新买一只。”
白栀,“……”
江燃,“不许翻垃圾桶。”
白栀就翻。
塑料纸一响,旦旦从沙发底下钻出来,兴奋地围着白栀转,仿佛在说:哟,你也喜欢翻垃圾桶找吃的啊。
白栀擦干净戒指,收起来。
江燃拎着旦旦悄无声息站到女孩身后,幽幽道:“我就知道你喜欢。”
那么多钱!
是个人都喜欢!
白栀瞥他一眼,打开冰箱切块蛋糕果腹。
江燃趁机抱她。
汗味溢过来。
白栀脱口而出,“去洗澡啦。”
他不知道想到哪去,眼睛一亮,扔掉旦旦,边走边脱,还没到浴室就剩条裤衩了。
白栀一噎,差点呛到。
在篮球社做经理的这两年,光膀子的男人见多了,她对女生们哇哇叫的腹肌和胸肌毫无兴趣,很多时候感觉球场上蹦跶的不是人,而是牛蛙,很能跳,很能叫,除此之外,没了。
所有童话故事里,白栀最讨厌的就是青蛙王子。
谁没事会去亲一只会说话的癞蛤蟆?
哪怕癞蛤蟆全身都是肌肉。
但……江燃真的不一样。有的人壮起来,就像一个缺水的面疙瘩,到处鼓泡,可江燃不是,他的骨架太优越,猿臂蜂腰,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比例恰到好处,行走坐卧一点不笨重,纤长又灵巧。
穿衣像模特。
脱衣,让人想往他的裤衩塞钱。
性感的背沟连着股沟,蚂蚁腰一弯,去找拖鞋,浑身绷出的线条像极了古希腊雕像。
皮肤又白,比她还白。
后颈有点晒伤,发红了,但是美玉有瑕,更美味了。
白栀端起蛋糕,撇开脸,一个劲往嘴里塞。
不知道怎么会用到“美味”这个词……江燃又不能拿来打火锅。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三分钟,江燃就擦着头发湿哒哒出来。
旦旦舔了两口他的脚趾,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在屋里疯跑,他啧了声,拎起狗送到航空箱,啪叽关紧。
旦旦不服气地叫两声。
江燃拍拍门,低声打商量,“叫什么叫,乖乖待着,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这种单身狗可以看的,懂?”
旦旦歪头。
江燃笑起来,伸指挠狗毛,“你妈想跟我睡,叫我洗澡呢。”
旦旦轰地趴好,明明是一只狗,脸上却写满了无语。
蛋糕吃一半,白栀就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