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章
吃完晚饭,阿姨过来问:“宋小姐,我待会就将那些羊毛衫送去干洗店,你看还有没有需要送洗的?”
冬天的羊毛衣服不好直接放进洗衣机里洗,所以得送去外面干洗店。
宋书音想起前两天去参加婚礼,祁越的大衣袖口好像溅上一点菜汁了,于是便说:“有,我去拿,你先等等。”
她起身往次卧走,刚握上门把,手却是一顿。
就算两人已经重新在一起了,她这样直接进他房间,也不合适。
于是她拿出手机,很快地编辑了条微信发给祁越。
「ssy:你那件灰色大衣在房间里吗,我帮你送去干洗店清洗?」
不过几秒,一条新微信进来。
「Quinn:好,就在衣帽架上。」
得到他的回复,宋书音才开门进去,一眼就瞧见衣帽架上那件灰色的大衣。
她伸手拿下来,一转身想要出去,视线却被衣柜吸引了去,心脏像被一只手抓住,往上提了一下。
衣柜门没有关紧,里面有一条海军蓝的羊绒披肩。
披肩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上面那一块黄油饼干,早已过期了,包装是法语的。
她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吃这款饼干,在法国。
当初在曼市,她有报班学了两个月的烘焙,但总觉得不够,她做美食账号,灵感很容易就没了,于是想更深入系统地学习甜品烘焙。
她了解到法国有一个很出名的甜品学院,本科三年制,头两年学做甜品面包,第三年上各种商业课程,很符合她以后自己开蛋糕店的规划。
但一年的学费需要2万欧,她的视频账号起步不久,还没攒到那么多钱。
正巧这时有几个mcn机构联系她,于是她提出这点作为签约条件,只有一个公司答应了出钱让她去留学,那便是温和传媒。
她顺利去了法国,学校在一个小镇里,风景优美。
法国的雪天很美,也很冷。
由于语言的问题,她一开始学得很吃力,每天学到深夜,像当初备战物竞那样,但因为热爱,每天也学得很开心。
有一天上完课,她因为太累了就趴在教室的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披了一条海军蓝的披肩。
旁边的外国女生朝她微笑了一下,她便以为是她,于是从书包里拿出一块黄油饼干道谢。
海军蓝的羊绒围巾不止这一条,黄油饼干就更多了,但加在一起……她知道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以为十年未见是两个人的事,没想到,其实只有她一人。
难怪上次她做了法餐,他却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
眼眶一酸,她无声地落下泪来。
*
春天来临。
上次在祁越做的公众号中,宋书音看到口吃自助小组的概念,于是起了念头,如今她所居住的这个区的口吃自助小组已经初具雏形。
她每周会组织一次线下交流会,酒水甜点由她提供。
事情不算大,但她心里却有一种满足感,因为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为口吃这个群体做出的一点贡献,发出自己的声音。
和单独去找言语治疗师做治疗不一样,这里聚集的都是本身患有口吃的人士,大家在这里互相倾述、安慰、更多的得到一种理解的力量,很多东西只有他们口吃者才能感同身受。
另外有的口吃者经济上不太宽裕,无法付得起昂贵的治疗费,在这里和大家的交流中也能获得一些经验和方法。
大家也会在这里互相沟通哪里的治疗效果更好,哪里的机构是骗钱的,可以更快地找到靠谱的治疗师。
上次她遇见一个老爷爷,听他说话流畅,不像有口吃的样子,了解后才知道是他孙子患有口吃,但他不知道该带孙子去哪做治疗,差点就和王晴一样被黑心机构骗了,于是她给他介绍了庆大附院的康复科。
也是这次组织口吃自助小组,她才知道原来患有口吃的人这么多,单是她住的小区,就有十几人。
但是在她过往的生活中,除了她自己,她几乎没有遇到过说话口吃的人。
现在想想,他们大概都和她一样,为口吃而困扰自卑,一直在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掩饰掉口吃,同时也掩饰了自己。
*
客厅窗外一声春雷落下,祁越感到自己怀里的女孩身子猛地颤了下。
他扣紧女孩外侧的手臂,低下脖子轻声问:“怎么了,害怕吗?”
宋书音放在落地窗帘的视线一偏,不敢再去看外面的闪电,不想让他担心,于是勉强地提起嘴角说:“一点点。”
祁越自然是看出不对劲,刚要说些什么,她就挣脱开他的胳膊站起来。
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间洗澡睡觉了。”
宋书音脚步忙乱地回到自己卧室,打开衣柜拿出睡衣,耳边又一道雷声落下,吓得她差点被柜门夹到手。
她赶紧拿着衣服进浴室,不像平时一样慢慢悠悠地在浴缸泡澡,而是直接站在花洒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
试图用水声,覆盖掉外面作乱的雷声雨声风声。
和奶奶住在城中村时,她们曾经遇到过一次超强台风。
暴雨倾盆而下,外面的风声呼呼地刮在铁皮棚上,发出一阵阵叫人心慌不安的响声。
她们住的屋子是加盖的,并不牢固,她很害怕,问奶奶房子会不会被吹倒,奶奶骂她胆子比老鼠还小,但她能看出来,奶奶其实也是担心的。
因为一大早,她们这一片就断水断电了,午饭吃的是奶奶前两天备下的桶装水和饼干。
天一黑,奶奶就让她上床睡觉,因为没电屋里都是黑的,偶尔有一点光亮,却是闪电,她很害怕那个雷会打在她们家的房顶。
她闭着眼睛往奶奶怀里钻,奶奶少见地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她慢慢地安心下来,睡着了。
午夜,却被一阵巨响震醒。
寒风冰雨铺天盖地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这才发现,屋顶的铁皮直接被掀开了。
奶奶晃醒她,然后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找出她的饼干钱罐,冒着雨走到天台通向楼下的门前,喊她一起搬开从外堵着门的石砖,然后下楼。
一楼的状况也不怎么样,水已经漫到小腿肚了,李婶一家待在卧室里不敢随意走动,于是她和奶奶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到天亮,一晚上没敢闭眼,害怕水会漫上来。
第二天,水已经涨到她一个小孩无法行走的地步,村里的救援队将她们救了出去。
其实她知道现在外面不过是普通的雷阵雨,不是多夸张的台风天,她住的房子也不是城中村的铁皮房,没有那么容易被吹倒,但那种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了。
她洗完澡出来,打算裹在厚棉被里睡觉,却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书音。”那是属于祁越的声音。
她疑惑地蹙了下眉头,然后下床过去开门,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只见男人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语气理所当然的:“睡觉啊。”
宋书音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呆呆的。
下一秒,祁越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勺,弯下腰贴在她的耳边,嗓音低低的,却含着轻佻的痞笑:“尽一下为人夫的责任。”
宋书音蓦地脸一红,抬手推了他一把:“你……你你胡说什么。”
祁越直起身子,单手插兜越过她往里走。
见他真准备做那事,宋书音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追在他后面磕磕绊绊地说:“不不行,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什么?”祁越停下脚步,转过身。
宋书音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硬的胸膛,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对上男人眼底的揶揄笑意,立刻害羞得低下脑袋,小小声地说:“就是……你说的那个。”
祁越故意假装困惑,皱着眉头:“我说的,我老婆害怕刮风打雷,我就算挤沙发我也得陪着她,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挤沙发,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之后,宋书音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一点都不好意思抬起头,强装若无其事地说:“准备……被子,对,没有被子。”
祁越大大咧咧地在沙发躺下,双肘搁在脑袋下,吊儿郎当地说:“你给我拿条毯子就行,连枕头都用不上。”
“没有。”宋书音声音闷闷地说道。
祁越见她害羞得快要钻进床底的样子,唇角忍不住扬起,抬了抬下巴说:“柜子里不是有吗?”
宋书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柜子最上方的棉被和毛毯,她刚才被雷声吓得忘了关紧柜门,然后连忙找借口:“那个没洗。”
“没洗啊。”祁越有些为难地说道,倏地话锋一转,“要不我睡床上得了,和你盖一张被子就行。”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宋书音急得眼睫眨了几下,面红耳赤地说:“我我记错了,上周阿姨有拿去洗,干净的,你自己拿吧。”
一句话说完,她直接掀开被子躲进去睡觉。
祁越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衣柜旁拿被子。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只听见脚步声,宋书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担心他要回自己的房间,于是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男人站在衣柜前,后背宽阔带着一股安全感,长臂一伸,都不用垫脚,就轻轻松松将一张毛毯扯下。
祁越抱着毛毯转过身,然后就见女孩眼睛一闭,迅速地将被子往上一扯,一张小脸直接被盖住大半,只露出个额头。
他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站在床边弯下劲瘦有力的腰身,眼底逗弄的意味明显:“偷看我呢?”
耳边响起男人磁性含笑的嗓音,宋书音被酥得耳廓一麻,唇线紧闭着。
祁越散漫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十分无赖:“再不说话就亲你了。”
宋书音脸颊猛地一烫,藏在被子下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然后继续当缩头乌龟假装睡着。
床头传来轻轻的一声,房间里的灯全暗了。
宋书音在被子里细数着时间,一直没听见男人的声音,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于是试探性地拉下被子。
一睁眼,视线里却是男人漆黑含笑的桃花眼,在黑暗中更显深邃和蛊惑。
她愣了下,本能地避上眼睛逃避,下一秒,额头却传来一道轻柔微凉的触感。
蜻蜓点水一般。
男人沙砾质感的嗓音再度响起,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强调道:“我说话算话。”
第85章
◎“祁越,我不要你对我克制。”◎
一晃眼,日子来到七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