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 第25章

作者:谢晚棠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若有来世,只求一辈子都不要再遇见这个让她痛恨的男人,就这么结束吧,这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第28章 生死

  “娘娘, 您劝劝陛下吧,陛下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了,这样下去, 身子要拖垮了啊。”

  黄存礼哭着哀求的, 是郑昭仪。

  郑昭仪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儿, 旁边的奶娘怀里还有一个, 这两兄弟, 都是谢期遗留下来的孩子。

  谢期死了,难产而亡,留下两个皇子, 而萧直发了疯,抱着谢期的尸体不让入殓, 连这两个孩子都没看一眼。

  乳母宫女早已备下,可因为萧直疯了一样将自己和谢期的身体关在一起不出门, 下面的人难免看人下菜碟,怠慢小皇子。

  郑元娘生怕孩子受委屈, 将这些不上心的宫女敲打一遍,把孩子接到自己宫中暂时先养着。

  “陛下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执拗,他想做什么,旁人怎能拦得住, 随他去吧。”

  郑元娘曾在意过他, 爱过他,毕竟这是自己的夫君, 可多年相处, 她早就看清,萧直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不是痴情一味的付出就能打动他。

  她的心,早在周慧荑伤了自己的孩子而萧直却毫不在意,并没有为他讨回公道,就已经死了。

  现在她恨他,阿鸢临去前,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黄存礼没成想,一直对陛下体贴入微的昭仪娘娘,居然也有如此冷漠的时候。

  “娘娘,老奴求求您,劝劝陛下吧。”

  “陛下若有个好歹,皇贵妃娘娘的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上头可还有个大皇子呢,大皇子因着皇贵妃娘娘罚了他,对皇贵妃对谢家怀恨在心,怎么可能对两位小殿下好。”

  “娘娘即便不为陛下考虑,您和皇贵妃那样好,也得为两位小殿下考虑啊。”

  郑元娘陷入沉思,她叹气:“本宫知道了,豆蔻、丁香,抱好两位小殿下,咱们现在就去乾元殿。”

  黄存礼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不能进去,陛下说,谁也不见。”

  金吾卫们也很为难,陛下这副癫狂模样,谁能不担心,可他们军人就是要服从。

  郑元娘也不想跟侍卫们为难:“陛下三天三夜水米未进,若是身体有个好歹,你们能负的了这个责?”

  “本宫也不想同你们为难,本宫就在外面跟陛下说几句话。”

  侍卫们面面相觑,到底还是被说服,虽然不肯打开宫门,却也没有赶走郑元娘。

  隔着宫门,郑元娘脸色冰冷。

  “陛下不愿见人,妾就在外面说几句话,妾知道,您在听着呢。”

  她深吸一口气:“阿鸢死了,为陛下产子而死,她活着的时候,您没对她好过,您知道她不愿入宫为妃,却非要给谢光承诺,而得到了她,您却不珍惜,皇后之位给了旁人,纵容周慧荑欺负她,挤兑她,如今人死了,您做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呢。”

  “您堂堂皇帝,如此虚情假意,不觉得无耻吗?”

  黄存礼吓死了,惊恐的都不知道手脚该放哪,只能小声提醒:“昭仪娘娘,您是来劝陛下的,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这可是……”

  这可是大不敬,跟早年入宫的皇贵妃学的吗?

  宫门打开了一个小缝,里头传来萧直疲惫到沙哑的声音:“让她进来骂。”

  郑元娘丝毫不惧,抱着孩子进了宫内。

  窗帘都遮掩着,宫里很昏暗,只有角落中摆着几只火烛,一进去便感觉到逼人的寒气。

  她下意识给怀中的孩子裹紧了小杯子,还要抱他们出来的时候不仅给穿着小衣服还包了包被。

  寒气的来源,是殿中的冰堆积成的床,说是床其实是棺,上面躺着的姑娘,宛如睡着,容颜依旧绝色动人。

  她的身上居然被换上了皇后才能穿的大红衮服,头上的凤冠脚上的金丝凤凰绣鞋,全都是原配嫡后才能用的规制。

  郑元娘却只觉得可笑。

  这等殊荣,人活着的时候不给,人死了,他倒是成了情圣的样子。

  不过三日,昔日风流倜傥英俊非常的萧直,居然憔悴成这副模样,头发披散着没有束起,面色惨白,下巴青黑胡茬都生到了脸颊两侧。

  哪里还能看出这是那个刚到而立,雄心勃勃要做出一番事业的皇帝。

  若不是身上那身五爪金龙的衣服,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钻出来的流浪汉。

  “是陛下叫妾身进来的,陛下想听,妾身就跟陛下讲。”

  “您作出这副样子,又是何必呢。”

  黄存礼都要急哭了:“昭仪娘娘,您劝劝陛下,安慰安慰陛下,您别责备陛下了啊,陛下他,都为皇贵妃成了这副模样。”

  “让她说……”

  萧直一直靠在谢期的床头,冰块散发的寒气,让他嘴唇发紫,全身都觉得冷,握住谢期的手甚至已经变得冰凉刺骨。

  可这种疼,让他很安心,感觉到疼,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这些话,你是不是早就想对朕说了?憋在心里这么多年,装出贤惠的模样伺候朕,你也厌倦了吧。”

  郑元娘一改往日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她脸上明晃晃的是怒火和痛恨,眼中流露出的1只有嘲讽。

  “妾身说,您何必这么虚情假意,表现出这种深情爱阿鸢的模样,她也看不到了。”

  郑元娘笑了笑:“您是表演给我们看吗?阿鸢又成了您表演自己是痴情皇帝的工具?就像周慧荑一样?”

  “不是的!朕爱她,是真心地……”

  然而面对郑元娘的眼神,萧直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自己也没了底气。

  他忽然捂住脸,喉头冒出一声哽咽。

  曾经流落街头被世家公子嘲讽是要饭的狗,他不曾流泪,曾经被雍王的刺客暗杀,刀进了左胸,只与心脏差一线,命都要没了,他也没有哭。

  现在他的眼泪却多的从指缝流出,坠到地上。

  “朕是真的喜欢她,从没有想过要让她死。”

  饶是恨他,为何会这么凉薄,对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根本不追究,恨他为何会纵容周慧荑欺辱阿鸢,更恨他不留余地,不给谢家人一条生路,害死了阿鸢也反噬了自己。

  郑元娘到底也绷不住原本冷然的神色。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欺负她,让她屈居贵妃之位,她不在乎,说只求能安稳的过日子便罢了,她说天下人谁不知道陛下是重情之人,不会抛弃糟糠之妻,有这样的陛下是天下人的福气,也是我们后宫嫔妃的福气。”

  “陛下,有您这样一位夫君,当真,是我们的福气,不是我们的孽?”

  “您说喜欢她,爱她,这就是您的爱吗?”

  “她苦苦哀求您能放她家人性命,您没能做到,她侄儿的死,难道不是跟您有关?”

  郑元娘哈了一声:“阿鸢活的如此痛苦,如今早早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这十年已经过得这么不如意,死了,您也不让她安息吗?”

  萧直的眼睛一直在谢期身上流连,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人已死,身体是冰冷的,脸是僵硬的。

  她的脸色依然维持着临去前,因大出血导致的惨白憔悴模样。

  萧直的脸上却温情脉脉。

  对着一个死人如此模样,郑元娘有些害怕,陛下莫不是,真的疯了?

  “朕……的确错了,错的离谱。”

  他自以为能掌控一切,自以为成为皇帝就能左右所有人的命运,现在却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控制。

  他想跟她好好过,没有了谢觞这个阻碍,他再也没有忌讳,可以爱她,宠她,还能让她生下孩子。

  他只是没想到,会害死她。

  也没想到,谢期的离去,他竟然会痛不欲生,会觉得人生无望,权利比起来也没那么重要,让他觉得狂热。

  好像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为什么会这样?

  一声婴孩儿的啼哭响起,郑元娘急忙接过丁香怀中的孩子,轻声哄起来。

  可小孩子,一个哭另一个也从睡梦中惊醒,哇哇大哭起来,郑元娘到底有些手忙脚乱,安抚着怀里这个又去逗另外一个。

  孩子的啼哭声,终于让只看着谢期的萧直,回过神来。

  “这两个孩子……”

  郑元娘急忙抱着孩子凑过去:“陛下,阿鸢已经去了,您既然爱她,就把您的怜惜放在这两个孩子身上,补偿这两个孩子吧。”

  “他们一出生就没了娘,两个舅舅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陛下子嗣不丰,他们也是您的儿子啊。”

  郑元娘的性子比谢期可圆滑多了,正是因为她看的开,哪怕没了宠爱日子也过得不错。

  阿鸢已经去了,她总要为这两个孩子多讨要一些好处,帝王的爱能维持多久?她才不信这一生萧直都会忘不了阿鸢,不如趁他愧疚,要一些承诺,想些实际的。

  “这是,她为我留下的孩儿。”

  手指触了触孩儿的小脸,很柔软,因为他的手冰凉,孩子感觉到不舒服,更加嚎啕大哭起来。

  “很健□□下这么健康的孩子,阿鸢却去了。”

  郑元娘生怕他拿孩子撒气,居然瞧瞧抱着孩子往后退了退。

  萧直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一点真心的笑意来:“也好,你跟阿鸢那么好,待这两个孩子,也不错。”

  “传朕旨意,昭仪郑氏,温良恭顺,着晋贵嫔,暂统领后宫,皇后两子交由郑贵嫔抚养,你好好待他们,朕不会亏待你。”

  郑元娘很想唾他一脸,她对两个孩子好,是为了跟阿鸢的情谊,是可怜他们出生就没了亲娘,哪里是想自己捞些好处。

  而且皇后两子是什么意思?她想好好问问,却没来得及开口。

  萧直很疲倦对他们挥挥手:“你们出去吧,让朕自己呆一会。”

  “陛下,您好歹用些饭,您已经好几天都没……”黄存礼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叫他们送到门口,不要打扰朕。”

  “朕,还要跟阿鸢,说会儿话。”

  宫门关上,又彻底昏暗下来,萧直全身脱力一般,靠在她的棺旁,陷入沉默,闭上了双眼。

  也许他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也许事情只是来的太突然,他才不能接受她的离去。

  时光总是很残酷的,日子久了,他可能就不会这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