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唯酒
程一东说:“你的态度有些幼稚,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心有芥蒂。”
“不。”梁晴开始恼火,但现在诚实地说:“我只是选择更真实表达自己的情绪,前面二十几年生活得有些辛苦,以后不想这样了。我来见你,正是因为我全都放下了。”
对方听到她这么说,默下来。
程一东来找她,完全是出于善意。梁晴并非不是好歹,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们分手虽然不算愉快,但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如果程一东是个很差劲的人,梁晴根本不会跟他谈,相反他条件很好。北京人,父母知书达理,自己在高校任教,比梁晴大几岁。
人品没瑕疵,性格也不错,在一起的时候也把她当小孩儿宠。
但是成年人有很多身不由己。
“我的目的是带你回去,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我只能尊重。” 他无奈地退而求其次,“晴晴,在你的城市招待我一下吧。”
梁晴目光戒备地看他。
“想什么呢?江南水乡,你长大的地方,我还从来没有好好逛过。”
梁晴点头,“你只要不再说似是而非的话,就可以。”
他们算握手言和,对过去的那段感情做了解。梁晴不会带程一东去奶奶家,也不会带他住自己的家,在公司附近定了家酒店。
天色已晚,梁晴说自己要先回去休息,明早再来接他。程一东哑然失笑,她真是一点儿狎昵心思都不留。
第二天早上梁晴开车过来,问程一东在这待几天,她来做个行程表。
程一东看她安静开车的侧颜,“你长大了也成熟了。”
“当然。”梁晴对这份夸赞坦然接受,“死亡边缘走一圈,灵魂也受到了洗礼。”
一切改变的起因是三个月前的那场病,她在偶然一次体检中查出了乳腺肿瘤。
也是困扰很多女性的疾病,她的情况不是很乐观,结节多,且分布很散,医生的建议是手术。
在术后等待病理检测结果的那几天里,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几乎被恐慌淹没,深夜里痛哭。她才二十几岁,还没有体味过人生各种滋味,不想死。
如果是恶性肿瘤,要怎么办?好在结果是好的,良性。
她在那一瞬间想通了,不愿在北京消耗下去。这些年她夜以继日的学习、工作,熬夜,吃垃圾食品,在职场上虚与委蛇,唯唯诺诺,到头来只换了个糟糕的身体。
她决定辞职离开,几轮协商下来公司同意她调职,。
程一东贼心不死地说:“晴晴,你真的不跟我回去?”远赴千里求复合对成年人来说很难得,这辈子估计也只有这么一次。
“你能保证,一旦我和你的利益产生冲突,我说任何,包括你的至亲,你会毫不犹豫地坚定选择我?”梁晴问。
“你这个说法太宽泛了,需要具体事情具体分析,”程一东理性地道,“但我会尽所能照顾你,爱护你。”
梁晴摇头,“你不能保证。你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完全自主决策,咱们还是不要再谈这些了。”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也是。可这种关系远远不到生死之交,甚至没到负责的地步。”
程一东:“坦白点说,是你不再喜欢我了。”
“是这个意思。”
……
一天结束,梁晴把他送到酒店自己回家,程一东说晚上一起吃饭,他明天就回北京了。
“上去休息会再下来吧。”他站在酒店玻璃门前帮她拿着包,忽然做出邀请。
“好。”梁晴没有多想。
这天也是巧,过了年初五,朋友邀储臣赴饭局,他顺便带了储旭。
储旭只是来一楼扫个充电宝的功夫,看见梁晴被一个男人虚搂进电梯,喊都喊不应。
第12章
梁晴没看见储旭,倒是那个男的和他对视一眼。
储旭见那人一副眉清目秀模样,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完全不像好人。
他喊了声“姐”,等他再喊一声“梁晴”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闭。
储旭回到酒店包厢,正是众人觥筹交错之际,一个年长的男士见他进门,站起身来勾住他的肩膀,“咱们弟弟也长大了,这杯你替你哥喝了?”
储旭被搂得满脸通红,身体连连后退。
储臣悠扬自得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一片氤氲的烟雾里笑笑,“行了老崔,我弟还是小孩,你放过他吧。”
“我在小旭这年纪孩子都打酱油了,还小孩呢。”被叫老崔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地走到他面前,嘿嘿笑道:“你们兄弟俩惯会扮猪吃老虎,实际比谁都精明。”
储臣出来谈生意偶会带着储旭,必然是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他不方便说的话,让储旭来唱白脸,反正年龄小愣头青不得罪人,他自己再出来唱个红脸。
久而久之,有人看穿储臣的套路,却毫无办法。
“哪里的话。你想喝我陪你喝就是了。”这个客户有点背景,他暂时不想得罪。
过后储旭倒了杯茶递给他哥,又出神地坐在一边抠手指,储臣将杯子搁下,余光瞥他,问:“怎么了?”
“刚看见晴姐了,和一个男的在这个酒店。”储旭说:“我喊她都没理。”
储旭对梁晴的关注确实有些多,但也确实是因为巧合,还有一些关心。
他哥听后身体只是微顿了下,并无特别反应,随即低声交代:“十分钟后去外面,给我打电话。”
储臣今晚喝的有点多,脸色看不大出来,还是那副坐怀不乱的德行,连头发都没碰。但一站起来就露出破绽,大高个摇摇欲坠。
*
梁晴在程一东的房间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先去西餐厅吃饭。程一东又提议去酒店顶层的露天酒吧喝一杯。
梁晴说:“我戒酒了。”
“上去坐坐而已,你这么早回去,还不是刷视频熬夜。”
梁晴对此不置可否。
顶楼的风景果然好,可以看见半个城市的潋滟灯火,周围不乏香包名表傍身的男男女女,衣香鬓影,风度翩翩。
有钱有闲,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过得很好。没钱没闲,她在首都也只是个宛如蝼蚁的社畜罢了。
程一东交代服务生给自己上威士忌,给梁晴的则是一杯无酒精饮。程一东问她这几个月在这里生活得怎么样。
梁晴说:“挺开心的。”
“从你的精气神看得出来。”程一东说,“比以前好多,看上去也更自由了。”
“在放飞自我的阶段,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谁让我不爽就干谁。”
“学会取悦自己,是走向成熟的第一步。”
梁晴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要说再见了,过完恩怨一笔勾销,我希望你将来的日子过得幸福,顺遂。”
两人杯子刚碰到一起,梁晴用空出的一只手取桌上的纸巾,手肘被走过的服务生撞了一下,一杯酒没到她嘴里倒在了衣襟上。
“对不起,对不起,女士。”服务生手忙脚乱地道歉。
“你们怎么服务的?”程一东也赶紧起来检查,忍不住皱眉责备,梁晴用纸巾蘸衣服上的水渍,“我自己不小心,别说了。”
外套领子几乎湿透,服务生提出可以拿去帮她吹干。
“只能这样了。”
程一东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梁晴,“你穿我的。”
“不用,我不冷。”梁晴说:“等会衣服拿来我就回去了。”
“你身体不好,别再生病了。”他很坚持,说着将自己的黑色大衣罩在梁晴肩头,的确很暖,虽然不是梁晴喜欢的款式。
储旭陪他哥上来吹风,正好看见男人给梁晴披衣服的一幕。
储臣心不在焉地走到露台,手指揉着膨胀的太阳穴,面色看着没什么异样,实际已经头痛欲裂。
司机被堵在路上,说要过会才能到,储旭给他叫了杯冰水,又虎视眈眈地看着那边的男女,眼神凶得要吃人。
程一东有所察觉,提醒梁晴:“那边有个男孩在看你。”
“你在说什么 ?”梁晴感到莫名其妙,不着痕迹地朝着程一东下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惊讶道:“小旭?”
不止储旭,旁边还有人。
储旭见梁晴已经看见自己,径直走过来打招呼,“姐。”
梁晴看看储旭,又看看漆黑的露台边的男人,储臣握着冰水正要喝,被声音吵到,也看了眼梁晴,并不惊讶,但目光寒凉。
四人奇怪的组合,拼了桌。
“晴晴,你的朋友?”
梁晴指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储旭,熟门熟路地介绍:“我弟弟。”
程一东又看向储臣,后者沉着脸,情绪比小男生稳定多了,但气场很强,看上去是个干大事的人。
男人的直觉也很准,这位男士和梁晴的关系不简单,总不能也是哥哥或者弟弟吧。
程一东并非完全不认识储旭,碰着范娅的时候聊起来梁晴,说她最近的生活看起来很悠闲。还用范娅的手机看了梁晴的朋友圈,吃喝玩乐都有,好不自在。
有个帅气的年轻男孩高频率出镜,正是眼前的这位弟弟。
所以两个小时前在酒店一楼,他认出对方,故意揽了下梁晴的肩膀。
本以为储旭是梁晴的新男友。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储旭问:“你就是我姐在北京的朋友?”
“她是这么介绍我的?”程一东非常有心机地道,表情也有些故意。
储臣抬眼睨了他几秒。
储旭没绕弯子,直言直语:“兄弟你也是够殷勤的,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追人追到这了。”
“实际上,我和你姐以前是恋人关系。”程一东高深莫测地笑,“这次过来——”
话音没落,储旭“腾”地一声站起来,被看客围观,他动了动腮帮子,说道:“我去上个厕所。”
原本风轻云淡的储臣,眼风凌厉扫去,落在程一东的脸上。
程一东打了个喷嚏,“失陪,我也去下洗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