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唯酒
“再去洗个澡就是了。”他满不在乎地说,脸上丝毫看不出在外面干了什么事。
梁晴继续做菜,排骨煮出血沫子,捞出来冲干净,在砂锅里放入纯净水,切块的胡萝卜,苹果?,百合,水没过食材煮一个小?时。
焖饭也很简单,胡萝卜丁,青豆,上海青,腊肠丁铺在大米上,按照煮饭的流程去设置就可?以了;把咸蛋黄炒出油,盖在米饭上。
储臣在楼下陪妞妞玩了一个小?时的飞盘,其实也算充分运动,他身上都流了汗,去便利店买了瓶水,自己喝一点给傻丫头分一点最后全给它?玩了。
傍晚的空气很好,不算太热,夕阳也很漂亮。
他运动一会其实能消解不少心事,回去再冲个澡,多烦恼的事都能排出脑外。他做很多事前不喜欢瞻前顾后,同样也不会内耗,反而喜欢为难别?人。
洗完澡出来心情不错,闻到一股酸酸甜甜,熟透了的水果?的味道,他忍不住皱眉,“你做的什么?”
“苹果?胡萝卜排骨汤。”梁晴已经把汤盛出来,让他先喝一碗。
他喜欢纯肉,大棒骨,红烧肉什么不行?非得把他当菜单试验品。
梁晴看出他不愿意,“水果?配肉很好吃,现在秋天了,润肺止咳,你尝尝。”
有人还是一脸的抗拒。
“不喝算了。”她佯装冷脸。
“我说不喝了么?”他不想让她不开心,把碗抢到自己跟前,仰头喝下去。别?说,是挺好喝的。
*
梁晴在睡前接到苏澜的消息,叫她去试穿胚衣。
“腰这里好像有点大?”苏澜的手搭在梁晴侧腰上,捏着布料说:“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啊?”
梁晴说:“可?能。”
“那缩进一厘米差不多,旗袍这种服饰一定要合体才好看,就是要展现你身体的线条美。”
梁晴思?考了一下说,“也许冬天我会再胖一点,不用缩太多。”
“也行。”
梁晴看见她们工作间的那件白色旗袍仍是在制作过程中?,只比上次她过来推进了一点点,在缝制珍珠装饰,是个极为繁琐且耗费耐心的工作。
不过梁晴可?没有这样的兴致,费心费力地去做一件衣服,年轻时候的奶奶倒是会,但她现在也只想打牌。
苏澜笑了笑说:“这的确是个大工程,我的朋友定制的。”
梁晴坐下喝了杯茶准备告辞,苏澜贴心地把她送出门,寒暄一样问她是不是也住在老城区,因为她好像过来很方便。
梁晴没有透露自己的具体住址,说对这一块比较熟悉,小?时候上学每天都会经过梧桐路。
“我小?时候家里也住在这附近,说不定见过你。”
两个人顺便用方言聊了起?来。
她看着对方秀致的眉眼,弯弯的眉,上挑的眉,越发觉得像某个人,就说:“不过梧桐路现在变了很多。”她随便一指,说道:“我记得那个路口,有一家老爷爷开的报亭,左边是小?超市,右边是一家叫‘红装’的女式服装店。”
苏澜听到她这样说,微微一愣,“你的记忆力很好,连报亭和?服装店都记得。”
梁晴浮于表面地笑了笑:“小?时候的记忆么,深刻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
从苏澜那里离开,梁晴买了点东西?拐去了储旭的住处。
储旭昨晚和?朋友玩得太晚了,还没起?床,顶着鸡窝头来给梁晴开门,见到人,又快速闪进屋子里,“你怎么也不给人家一下准备的时间呢?”
梁晴笑他:“给你半个小?时梳妆打扮。”
储旭套上T恤出来,刷了牙,吃她带来的生煎包,听见梁晴问:“昨天你说,和?你妈妈在一起?的那个人还活着,是么?”
“你还在想这个事啊?”储旭都已经不想了,活着是人家的权利,即使恼恨,他也不能去把人家杀了吧。
“小?旭,你能把你妈妈和?那个人的事,重新给我梳理一下么?”
梁晴昨晚想了一夜,总觉得,这就像一个无疾而终的故事,每一个被牵扯的人都不会服气。
储旭给梁晴讲起?余红艳和?那个男人的事,但也只能从小?孩子的视角看。
余红艳一开始为了逃离家暴的丈夫躲来这个城市,投奔小?姐妹的。她没学历,没技能,更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就办了个假证在一家纺织厂生产线上工作。
挣的钱很少,要负责一家三门口的衣食住行,那也是梁晴最初始见到兄弟俩的状态,很落魄。
不过,余红艳是一眼美人,即使在女工遍地的纺织厂也能脱颖而出,追求她的人很多,其中?就包括厂长下基层历练的儿子。
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走向。
对方三十多岁,比余红艳大一些,长相斯文?,会说情话,也会在余红艳身上花点小?钱哄她开心。
余红艳好不容易和?前夫离婚,从家暴的阴霾里走出来当然是开心的,可?生活也是现实的。
她很快拜倒在有钱男人的攻势下。
储旭很清楚地记得那段时间,妈妈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心情好了还会给他们做好吃的,余红艳做饭其实很好吃。
她也会把那个男人带回家来,和?自己的孩子相处。储臣已经长大,无论?他喜不喜欢对方,都不会横加干涉余红艳的事。储旭年龄小?,什么都听妈妈的。
余红艳相信对方自己的正缘,还去算了命,说是过程不顺利但结果?还可?以,她想快点把对方攥在手里。
但是噩耗比惊喜来得快。
对方的老婆找到厂里,把余红艳从车间里拉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扒了她的衣服,狠狠打一顿,在公告栏贴报,说余红艳搞破鞋,破坏她家庭。
一开始余红艳就知道,对方三十几岁,没结婚的可?能性很低,问了他。男人说现在的老婆两人早就没感情了,也分居了,只是离婚没洽谈好条件而已。
储臣知道这件事后逼迫她和?那个男人断了,余红艳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储臣吼他妈:“我小?时候你被打不走,说没办法,现在又被打。你是少了男人就活不下去,还是天生骨头轻?”
余红艳被儿子羞辱,可?是她又怕他。
“你现在辞了工作,离开那个男人,否则我会剁了他,你不信可?以等?着看。”
余红艳其实内心里觉得他说得也对,儿子已经长大,再熬几年就好了。她照着储臣说的和?那个男人分开,自己开个小?店,尝试捡起?生活和?尊严。
余红艳长得漂亮,身材好,衣服的生意又是她擅长的,储臣和?储旭也都是聪明?勤快的孩子,能帮她不少,其实生活也会好起?来。
但是没有过多久,那个男人又找到余红艳。说自己离婚离不掉,老婆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他爱余红艳,想和?她在一起?。
余红艳很快再次被说服。
这次是瞒着储臣,偷偷和?对方在一起?。
储臣住校不爱回家,周末或者放假也是在外面,那个男人被断了经济来源,一度住到了余红艳的家里。储旭虽然不喜欢男人,但是他没有话语权,也不敢像哥哥那样骂妈妈。
男人在这个期间给余红艳画过很多大饼,以后会把她娶回家,那个厂子有他的一份,以后他们会很有钱。
但是他不喜欢她的两个儿子,会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带着男孩子改嫁,总是不好的。
余红艳就告诉对方,大儿子都快成年了,至于小?旭……可?以把他送到他亲生父亲身边。
储旭听到妈妈这种话都快吓死了,赶紧去找他哥。
储臣大发雷霆,“你把小?旭送回去,是想让他被打死么?”
“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不管?”
余红艳泪眼汪汪,又说:“你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有多快乐,我感觉自己不只是你们的妈,我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被疼爱的女人。”
储臣觉得余红艳已经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大人他管不了,小?的得管,怕她真的把储旭送走,就把他放在梁晴家里。
这反倒方便了余红艳和?那个男人的厮守,相处的细节储臣已经无从知晓,只知道对方的妻子并非一般女人,明?面上闹过几次,把余红艳的家都砸了,放话不会让男人好过。
而那个男人就是个软弱的窝囊废,唯一的本事是给余红艳洗|脑。
储臣不知道软弱和?窝囊以及心理病态是会传染的。
等?他知道已经晚了,于红艳和?那个那人约好了自杀,到下面相守。
家里开了煤气。
发现时余红艳已经断气,而男人却被救回来了。警方没有那个男人教唆,帮助余红艳自杀的证据,因此他不用负刑事责任。
梁晴听完储旭的描述,震碎三观。
当年只知余红艳自杀,当是生活重创,却不知道还有另一个主角。
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储旭说起?来已经没有什么触动。人都是健忘的动物?,他也说不上恨或者不恨,只是偶尔很想妈妈,也希望她能够得到安息。
梁晴站起?来,走到窗边思?考了几秒,忽然问储旭:“那个男的救回来了,然后呢?”
储旭挠挠后脑勺,不想梁晴也这么八卦:“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哥处理的,什么都没告诉我。”
差点忘了,当时储旭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这样消极的事储臣不可?能向他披露。
梁晴试图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出蛛丝马迹,但没有。因为那段时间储臣辍学了,他和?自己也渐行渐远,很少见面。
“姐,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打听干什么?”储旭不解,这件事他都不想再回忆了。
“你知道,你妈妈之前工作的那个纺织厂,叫什么名?字么?”
“好像叫郑辉纺织,”储旭说,应该是叫这个名?字,他虽然没有去过那个厂,可?是记得妈妈拿回来的东西?有这几个字。
梁晴说:“没关系,我来搜一搜。”
在这个城市,搜到一个纺织厂还是很容易的。果?真有这么一个企业,不过是老黄历了,在一几年的时候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梁晴在纸上记下了相关人的名?字,准备回家再深入地查一查相关的内容,储旭走过来问她:“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事,小?旭。”梁晴微微一笑,“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不用放在心上,另外我来找你,也别?告诉你哥好吗?”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好了。”储旭反正无所谓,梁晴又不是别?人,他又看梁晴记在纸上的名?字,姓郑。
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男的是姓郑。
“应该就是这几人中?的一个。”这件尘封的事被梁晴揭开,他忽然也有了点兴趣,“但是哪个名?字,我不记得了。”
那是一个家族企业,好几个责任人都姓郑。
储旭跟梁晴说,他也很想知道那个人现在如?何?了,梁晴拒绝他了:“算了,别?想了,我也不查了。”
储旭却摁住她手下的纸,这么久以来他被哥哥保护得很天真,别?人都调侃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富二?代,但并不是那么回事。
“是我想知道,那种人害了我妈妈。”储旭说:“这个世界,到底会不会恶有恶报。”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