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玫瑰书 第67章

作者:她与灯 标签: 现代言情

  易秋摇了摇头,“不用了,陈慕山刚下去。”

  玉窝殡仪馆依山而建,后面就是火葬场,下面有大概四百阶的石梯,林照月下了长途车就直接打车过来了,手里?还提着行李箱,一口气爬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就已经很?勉强了。但她心里?不痛快,也不愿意停下找易秋,一个人艰难地拽着沉重的行李箱,在石梯上一步一挪。

  石梯上面,一个穿着黑色衬衫,黑色麻料裤的年轻人轻盈地跑下来,和她擦肩而过,但没下去几步,又倒回来了。

  “上去吗?”

  陈慕山低头问了一句。

  林照月站住脚步,抬头看去,那个人胸口也带着白花。

  “对。去殡仪馆。”

  陈慕山看着林照月手里?的行李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动完手术没多久,不能?提重物?,这样,我帮您抬一边吧。”

  他说完把行李箱打横,单手抬起行李箱的后轮,“走。”

  “谢谢。”

  两个人沉默地在石梯上走着,林照月有些尴尬,随口问了一句,“小伙子,上面的追悼会?结束了吗?”

  “还没有。”

  “哦……”

  话题没聊下去,林照月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是做什么的。”

  “搞按摩的。”

  “什么?”

  陈慕山直截了当,“洗脚按摩。”

  “哦……”

  这又是一个聊不下去的问题,林照月转而问道:“江惠仪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在她的福利院长大的。”

  林照月点?了点?头,“那你认识易秋吗?”

  “嗯,认识,您是她的……”

  林照月站住脚步,“我是她妈妈。”

  陈慕山一怔,箱子险些脱手。

  林照月继续问道:“还有一个叫陈慕山的人,你认识吗?”

  陈慕山咳了一声,虽然答非所问,但他还是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些。

  “是这样,阿姨我解释一下,我刚才?说我是搞……”

  他一时之间哽住了,想了半天?,才?想起尤曼灵经常说的那个粉饰太平的词。

  “对,我是搞养生行业的。”

  林照月有些诧异他突如?其来的解释,但还是礼貌地点?头,“哦”了一声。

  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殡仪馆的门口,陈慕山站住脚步,把行李箱放下来,“阿姨您进去吧,就在大门正?对着的那一间守灵厅。”

  林照月侧头看着陈慕山,“谢谢你帮忙,要不你跟我进去,跟我女儿打个招呼。”

  陈慕山脑赫然中闪过“大可不必”四个字。

  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第61章 陇里(二)

  三溪木材厂离玉窝殡仪馆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陈慕山走进木材厂的大门,刘胖子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木材厂四周封闭,透不?进风,炭化木的气味在越来越闷热的空气里?蒸出了霉味。陈慕山把?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臂上,接过刘胖子递过来的哈德门,却没有接后面的火,“这?么想我?死?”

  刘胖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手术后的恢复期还没过,赶紧灭了火机,“山哥看我?这?脑子。”

  陈慕山看了一眼厂区,里?面正?在装车,两?辆六驱平板运输车停在堆放场里?,缆索起重机刚刚开始工作,二十几个工人干得汗流浃背。

  “出货吗?”

  陈慕山随口问了一句,刘胖子站在旁边一个机灵。

  陈慕山笑了一声,迈开腿往堆放场走,“你这?样?下去迟早会?死”

  刘胖子跟上陈慕山的脚步,“山哥,你不?要每次都搞我?,我?就钊爷一司机,我?知道个什么呀,我?只知道,钊爷今天?在风花雪月打的包,还从?大江南请了个按摩的女人过来,上头现在开着空调,舒服得很?”

  陈慕山声色未露,“女人?”

  “对,不?过是个老女人,还带着孩子呢。山哥,你也在大江南干,估计认识,就那?刘艳琴,据说手法老好了。”

  “哦。”

  陈慕山抬头朝堆放场对面的办公楼看了一眼,三楼一层拉着深灰色的窗帘。

  “今天?都谁在。”

  “嗯……”

  刘胖子想了一下,在陈慕山身后数起来,“刘厂长在,还有刘艳琴的男人和她那?个小儿子,还有两?个人我?不?太认识,说是集团下来的,看着有点年纪。”

  陈慕山站住脚步,刘胖子差点撞到他的背,“山哥你别担心,这?是和解酒,不?是鸿门宴。上次吊你,钊爷也挺后悔的,上头给你准备了“红砖头”,这?高高地累办公桌上,我?下来之前都看到了,这?还能打起来吗?”

  他说完,帮陈慕山拉开了楼梯口的铁门,“山哥,你前面走。”

  陈慕山爬上三楼,穿过一间没有人的空办公室,看见刘艳琴的儿子东东一个人蹲在门口玩玩具车,地上全是木屑和灰尘,他显然在地上滚过,手掌有轻微的擦伤,衣服和裤子也都是脏的。

  他有一些精神上的疾病,看见陈慕山也不?会?打招呼,只是静静地坐起来看着他。

  陈慕山也没有说话?,伸手打开东东身后的木门。

  “来了?”

  房间里?摆着一张大圆桌。

  和刘胖子说得一样?,坐着五个男人,站着一个女人。

  坐在杨钊身边的刘成南站起身,把?陈慕山带到原本他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给他换了一只高脚杯,“就等你了。”

  陈慕山把?杯子推开,“我?还不?能喝酒。”

  “那?就喝茶。总要喝点什么吧,茶不?行,我?办公室里?还有可乐,那?个谁,下去搬一箱上来。”

  陈慕山转头看向?杨钊,“非喝不?可?”

  杨钊对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男人说道:“张师傅,您给劝劝。”

  陈慕山这?才朝桌上唯一一个有些年纪的人看去。

  从?陈慕山进来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安静地闭着眼睛,享受着刘艳琴的肩颈按摩。此时才睁开眼睛,带着笑与陈慕山对视。

  #VALUE! 此人原名刘墨行,以前是玉窝中学的一个穷困潦倒的化学老师,老婆死得早,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女儿有白血病,他举债给女儿治了七年,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他自己则欠了几十万的高利贷,利滚利地翻出了百万,他还不?起了,被人剁了两?根手指。后来,为了保命,跟着杨于波出了境,在境外干起了□□的制毒行业,他的父母一度以为他翻山偷渡,死在青蛇峰下面了,裹起他的衣服在村里?给他办了后事,还给他挖了坟立了碑,哪里?知道他后来化名张全,在境外一心研究结晶工业和□□的替代原料,制出了新型的高纯度□□,和杨于波一道赚到第一桶金,帮杨氏起家。

  他性格一直不?错,但?是不?喜欢被叫名字,所以集团里?的人就都叫他一声张师傅。

  “我?本来以为,是来听你杨钊讲《红楼梦》的,结果你是把?我?架在这?里?了。”

  他说完,抬起手示意刘艳琴停下,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陈慕山,杨总的电话?,你已经接过了。他对你的态度,你心里?有数。”

  “明?白。”

  陈慕山坐直身,端起茶杯。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杨钊,起来。”

  杨钊顿了顿,但?还是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张全指了指他的酒杯,“酒端起来。”

  杨钊看了一眼陈慕山,端起了酒杯,“给人鞠个躬,干了。”

  “张师傅,过分了吧。”

  杨钊低头看着陈慕山,“他是个几年分的人啊。”

  “干了。”

  张全拖长了声音,“人又不?是酒,说什么年份,你这?几年《红楼梦》看多了,说话?文不?文,洋不?洋的。”

  “算了。”

  陈慕山抬起茶杯,碰向?杨钊的酒杯,随口简单地喝了一口。

  “钊爷坐。”

  说完指了指桌正?中心的那?一口黑色的塑料袋,“是给我?吧。”

  杨钊没出声,陈慕山也没在意,伸手把?塑料袋拽了过来,“我?收了。”

  说完又看向?张全,“说正?事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外面忽然传来东东的哭声,本来还站在张全身后的刘艳琴听到儿子的哭声,突然发了疯一般地往门口扑去,她男人赶紧站起来,扯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拽回来,抵到墙壁上,“疯婆娘,钊哥和张师傅面前你发什么……”

  “何?文平!”

  她叫了一声自己男人的名字,接着一口唾沫就吐了上去,“我?x你妈!”

  何?文平的脸一白,压低声音骂了一句:“x的。”

  抬起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打得刘艳琴眼冒金星,但?她依旧没有放弃挣扎,狠踩了一脚何?文平穿着拖鞋的脚,何?平文吃痛被迫松开手,刘艳琴挣脱桎梏,抹了一把?脸,又试图去开门,然而还没有摸到门把?手,又被何?文平拽着衣服领子拎了回来,重重的地摔到地板上。

  “何?文平!那?是你儿子!你xx下地狱!”

  何?文平骑在刘艳琴的身上,用手捂住刘艳琴的嘴,“老子都要死了我?还管小子!”

  说完,抬头对着杨钊勉强换了一副笑脸,“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就一疯婆子,等我?慢慢跟她说。”

  刘艳琴的嘴被捂死,身体也动弹不?了,她蹬着脚,绝望地看向?了陈慕山。

  不?管如何?掩饰,演一个违背本心的人,最后都会?露出破绽,在没有找到精确合适的反应之前,不?要给出反应,是唯一安全的选择。在和刘艳琴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陈慕山立即决定避开这?一道目光。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低头剥开,随口问杨钊,“怎么了?”

  张全替杨钊回答,“没什么,不?是出阳山还封着嘛,老鹰飞不?过去,我?过来,替集团想想别的办法。”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