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延年
金鑫又笑了,说:“明明一直帮我的是你,我却有种嫁女儿的心态。”
程昱:“什么时候把你自己嫁出去?别当浪子,在外面漂着了,回归正常生活吧。”
金鑫撇他一眼,说:“我发现人有了对象之后就是不一样了,你以前何曾劝我结婚、安定下来,现在怎么跟工会的老阿姨似的,见不得人单着。”
程昱:“咱们的出身、父母没得选,却可以选择以后过怎样的生活,我现在很幸福,可以预见地,结婚后会更幸福,我希望你也能获得幸福。你说我一直拽着你走,我还想继续拽着你。”
程昱并不是要把自己的观念和认知强加到金鑫身上,他太了解金鑫,金鑫和他一样渴望着家庭,却因为儿时被虐待的经历让他产生了心理影响,他狂妄又自卑,渴望家庭,渴望得到幸福却又担心失去而裹足不前,用浪子的表象伪装自己,实际上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程昱望着他,“金子,勇
敢一点,我值得拥有幸福,你也值得!”
第二天金鑫便离开燕市去了沪市,梅芳芳的内地巡回演唱会沪市站演出即将开始,门票早已售罄,还有很多歌迷们在到处寻找黄牛,想出高价买票。不过,这次的分开是暂时的,等梅芳芳演唱会燕市站开启,金鑫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留下。
依旧是路圆满和程昱去机场送他。
金鑫开玩笑地说:“嫂子,等我下回回来,你帮我介绍个对象呗,程昱自己幸福了,就催着我赶紧找女朋友安定下来,我整天忙忙乎乎,天南地北的飞,哪儿有空认识女孩子,你给我划拉划拉。”
路圆满笑着说:“行,你要什么条件的,我按条件给你寻摸。”
回来的路上,路圆满问程昱:“金鑫说让我给他介绍对象,是真的还是说着玩呢?他那个工作性质,能接触到很多漂亮的大明星,眼光都给养高了,我把身边的单身女孩全都盘算一遍都觉不合适。”
程昱笑:“有合适就帮他介绍,没合适的就让他自己找,他从小到大女人缘都特别好,不愁找不到女朋友,他之前是没那份心思。”
路圆满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做媒做不好再把人坑了。常来家里找我爸下跳棋的本家五叔,他媳妇就特别爱做媒,咱们村有一对就是她给说和成的的,现在都结婚十多年,孩子都快上初中了,夫妻闹矛盾了还来找她呢,夫妻过得幸福不见得感谢媒人,要是夫妻过得不好,一准儿得埋怨,我可不愿意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不过金鑫是你好兄弟,是自己人就另当别论了,我给上心着点。”
程昱就喜欢她这种里外分明的语气,笑着说:“好,做不成就算了,要是真成了让他给你送份大礼!”
路圆满笑得眯起眼睛,说:“我看行。”
今天过年早,阳历1月27号就是大年二十,也就是说还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路家河村的租户们一天比一天少,都回家过年去了。尤其是建筑行业的,每年11月末就得停工,来年开春化冻了再开工。有的干脆就退了房,把全部家产背回老家去,来年要是还来燕市就现找房,反正只要来了路家河村,就不愁找不到房子住。
在每家每户都空了不少房子的情况下,二奶奶家的房子都被包了出去,而且一下
子就收了半年的房租,着实受人羡慕,二奶奶和她儿媳妇更是满村的炫耀,一扫房子着火之时的戾气。
这让后院的王树林两口子难受极了,他们家和二奶奶一直不合。
王树林是个倒插门,从老家赵北省招亲来的路家河,“嫁”给了本村独一姓的周家。这几十年来,二奶奶没少拿这事嘲笑、挤兑人家,两家一直摩擦不断。前一阵子二奶奶家房子着火,把王树林家的墙面给熏黑了一大片,王树林找二奶奶要赔偿,二奶奶怎么可能给?
原本,王树林两口子想着这么算了,结果二奶奶把房租出去,一下子就有钱了,王树林就又起了心思,派自家媳妇周英出马去要赔偿,结果两人一言不合,越说越僵,先是对骂,后是对掐,彻底闹掰了。
王树林两口子记恨二奶奶,总想着逮着机会报复他们一回。
前院这些公司员工半夜搬家的行为引起了王树林夫妇的怀疑。路家河村的风俗是黑天不搬家,不吉利,这些人不光是天黑后过来的,而且是夜深人静时,鬼鬼祟祟见不得人似的。
王树林一家就格外留意起来。这些人说是公司职员,但都躲在宿舍里不出来,不见他们出门,不见他们上下班,不见他们出来上厕所,倒是经常有人去公共厕所倒尿桶,经常见的就那么几个人,一买就买一堆的大白菜、土豆子之类的便宜菜。
他们见到人时很有礼貌,在屋里时也会注意,不会大声喧哗,但王树林夫妻俩一天到晚的盯着前院,开着窗户侧耳倾听,还真让他们听出些端倪来。
王树林跟他媳妇说:“这莫不是个传销窝子吧?”
夫妻两个都是只听过传销这回事,但都没接触过,也不能判定。王树林媳妇犹豫了一会说:“再听听,再听听,要真是传销咱们就跟村里报告去。”
王树林:“不去村里,直接去派出所,他们一个窝藏的罪名肯定少不了,最好能把那死老太婆抓起来关几天!”
又等了两天,还没等王树林判断出这帮子到底是不是传销,就出事了。
那是个午夜,万籁俱寂,整个路家河村都沉睡了。
忽地,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王树林猛然惊醒,茫然坐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他媳妇也被惊醒,懵了一阵儿之后,
立刻拉开灯,跑向窗子迅速打开,拿着手电往下照。
自家楼下躺了一个抱着腿哀嚎的人。
两人对视,都被激灵灵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以为这是个准备入室偷东西的贼,一脚踏空掉了下去。
“咋办?”王树林媳妇周英问自家男人。
王树林:“你给村里治保队打电话,我下去看看。”
周英应着,叮嘱他:“你小心些。”
王树林在外屋顺手抓住个炉钩子,打着手电走出来,绕到楼前,手电照向地上哀嚎的那人。
这是个年轻男人,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虽然脸上满是痛苦,但也仍然看得出眉清目秀,身体也很单薄,见到有人来,停止□□,有些畏怯地看过去。手电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不清来人是谁,但听到王树林的问话后,却瞬间松懈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叔,你是本村人对不对,救救我,我不是坏人,我是落到传销窝里了,我想趁着半夜逃跑,不小心掉下来了。”
他说着,已经听见脚步声,立刻吓得挪蹭着身体,同时继续恳求王树林帮助他。
王树林关了手电,说:“我叫了治保队的,你等等吧,他们就快来了。”
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是治保队,见王树林要走,连忙又说:“叔,能不能帮我报警?这里不少人都跟我一样是被骗来的,要是不听他们的话骗亲戚朋友过来,就要挨饿、挨打,求求你了叔。”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树林朝着年轻人“嘘”了一声,然后贴着墙根偷偷溜走。
回到家,王树林媳妇正在门口站着,王树林忙问:“打电话了?”
王树林媳妇:“打了,咋样啊,是不是贼?”
王树林摇摇头,说:“不是贼,不过咱也没猜错,前院就是传销窝子,一个小伙子想逃跑,结果从窗户边上掉下来了。”
王树林媳妇一惊:“他没事吧?是从二楼还是二楼掉下来的?这冬天地都冻实了,可别真给摔出个好歹来,得送去医院呀,对了,咱们得给派出所打电话举报!”
王树林:“我听见有人过来,恐怕是传销窝子的人,怕挨打,就赶紧跑回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治保队的,咱再看看。”
两人凑在一楼的窗户边往外看。今晚无星无月,只有远处一盏路灯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芒,两人的眼睛在黑夜里适应了一会儿,便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再根据声音判断来人有二四个,正在商量着怎么办,好似有人说要把人立刻送到医院去,有人不同意,发生了争执,就有人出来调停,说是先把人带回去,省得被人发现了。
那个年轻人的嘴巴大概是被捂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有人泄愤一般在他身上踢了一脚,就有人赶紧阻止,说,人死了怎么办?
最后他们好似达成一致,决定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周英急得不行:“咋办,人要被他们带走了,摔伤的人能这么折腾吗,治保队的咋还没来,要是不抓个现行,总不能闯进二奶奶家里去救人。”
王树林:“你刚刚给谁打的电话?”
周英:“小四子啊,他是治保队副队长,家又离得近。”
王树林觉得媳妇做得没错,便说:“等吧,治保队要是来了,见这情况肯定得通知派出所,咱就省事了,要是治保队没赶上,咱再给派出所打电话。”
这帮人架起受伤年轻人走出夹巷,正要往前楼走时,治保队的几个人呼呼啦啦地从前后围了过来,倒不是专门排的半包围的队形,而是队员们住在村里各处,都是刚才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小四子接到电话,说是可能有登堂入室的贼,立刻给家住在附近的几个队员打电话。
大家急忙穿衣服、找手电,差不多前后脚抵达这里,将这群人堵在了路中间。那群人大惊失色,搞不明白这些人是谁,突然冒出来把他们围起来是做什么,彼此用手电筒照着对方,见他们身上没穿警服,心头稍稍放松。
小四子也是一惊,王树林媳妇电话里说小偷是一个人,虽然猜到附近可能有放风的接应、放风的同伙,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瞧着己方的阵容,又瞧瞧对方的,估量着硬干行不行。
这所有的打量、猜测都是在几秒之中完成的。
被围在中间的一个男人举起双臂做投降状,笑呵呵地说:“各位朋友,都是误会,不知道您几位是哪条道上的?”
小四子一听,跟旁边的队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说的是黑话啊,盗窃团伙没跑了。这么
大规模的盗窃团伙,村治安队没有抓捕经验啊,必须得通知派出所,于是旁边这人瞧瞧退后,隐没在黑色之中。
小四子:“村里治保队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男人就解释了一番,小四子自然也听说了二奶奶家的房子被一个公司租了当宿舍的事情,他妈贵婶还挺羡慕的,说要是自家遇到这种好事就好了,旱涝保收的。
小四子拿起手电筒了,稍微靠近了些,照向那个被两个大汉架起来的年轻人。
男人赶紧解释:“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半夜睡觉撒呓症,从楼上掉了下来,怕他声音太大打扰邻居们,所以才捂住嘴巴。”
年轻人拼命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瞪着眼睛发出求救讯号。
路家河村的治保队属于西关村派出所的编外人员,派出所会定期对他们进行培训,有一定的侦查、判断知识,小四子几个已经明显觉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问:“他受伤了,不送他去医院吗?”
男人说:“刚刚我给他检查了,他只是崴脚了,不算严重,先上涂点红花油,等天亮了再送他去医院。”
小四子:“还是去村里卫生所检查下吧,卫生所有24小时值班的,走,我带你们去。”
男人:“不用,不用的。”
两方僵持着。
1月份的北方夜晚,零下20度左右,治保队的人都披着军大衣,带着棉帽子,而另外一波人都是随手套件衣服就匆忙跑出来的,早已冻得浑身僵硬,嘴唇麻木着,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再继续僵持,不被冻死也得冻病,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男人身上。
男人用恳求的语气说:“大家实在太冷了,我们受得住,伤员受不住,我们先回屋,穿上厚衣服再去行不行?我知道卫生所在哪里。”
小四子:“这样吧,你们跟我去大队部,就在卫生所旁边,那边暖和。”
这些人见治保队几人态度着实强硬,但又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不至于跟他们发生肢体冲突,就只好跟在小四子身后往大队部的方向走。
男人退后一步,站在摔伤了的年轻人旁边,小声却又狠厉地威胁了他几句。
年轻人恨透了他,但此时又疼又冷,便是想挣扎也
挣扎不动了,只拼命瞪着一双眼睛,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王树林和媳妇两人缩在墙边看着这一幕。王树林感慨道:“小四子厉害啊,把他们骗到大队部去来个瓮中捉鳖!”
王树林媳妇:“咱们还跟着不?”
王树林:“跟啊,这出戏好看的地方还没演呢!”
大队部门房处一间房间里亮着灯,没有挂灯的门上挂着西关村派出所驻村办公点的牌子,此时身穿警服的路培树和另外几个治保队的队员都坐在里面。
小四子一开门,立时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但这热气却没有吸引到男人,他看见身穿警服的路培树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下意识转身,就想往出跑,立时被堵在后面的治保队给推了回来。
屋里屋外的人前后夹击,把摔坏了的年轻人算上一共5个人的小团伙全都推进了屋里。
一个队员上前,一把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受伤小伙子嘴巴里头的袜子掏出来,但是他浑身冻僵了,嘴巴不听使唤,想说话,却一句话都不说出来,只能拼命眨眼,希望身穿警服的这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第44章 同学聚会
路培树仔细观察着这一伙人,心下有所判断。这不是个盗窃团伙,更像是传销,这些年西关村查抄的传销窝点,抓起来的小头目不知道有多少,这类人身上都带着共同的气质。
于是路培树就直截了当地问:“干传销的?”
在窗根外偷听的王树林就笑了,说:“这下妥了,还真是传销,路警官猜出来了,真牛,省得咱打电话了!”
这一晚的经历很快就被王树林媳妇周英传播了出去,着重夸大了小四子和路培树等人的聪明、正直,又大大地嘲笑了一番三奶奶的贪婪、短视、见钱眼开。三奶奶平时在村里人缘就不好,在村里结了不少仇家,听说她倒霉,好多人家恨不能放串鞭炮庆祝。
这次的事情跟上次她家着火的事儿还不一样,那次她家虽然也是倒霉,但大家都有唇亡齿寒之感,没有人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嘲笑她,这事儿却不一样,纯粹是自己作的。那家传销也问了不止一家,只有三奶奶家租给了他们,别人家是嫌钱多烫手吗,肯定不是,都觉得有问题才不租的,只有她掉钱眼里,活该被人坑。
现如今对于传销虽然还没有相关法律可以执行,可是那几个小头目被以拘禁、诈骗、故意伤害等罪名被逮捕、审判是板上钉钉的。住在三奶奶家的这批人该审的审,该放的放,三奶奶家的房子一下子全都空了。
三奶奶提前收的房租预付款也作为赃款勒令退回,三奶奶倒是想撒泼打滚一番赖着不给,有路培树这个了解情况的本村人,给西关村派出所想了个主意,直接找村书记路广和协商,如果三奶奶不肯退赃,就从今年分给她家的分红里扣,今年扣不完就扣明年的。
只要村委会肯配合,总有办法制得三奶奶不得不把煮熟的鸭子吐出来。村里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三奶奶跟派出所对着干,直接当着三奶奶的面儿表态,会坚决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