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延年
还是用真诚、坦诚的态度,用实实在在的真实数据来打动人吧。
路圆满大概跟刘秀英解释了下她为什么让杨薇薇去,刘秀英表示听明白了,说:“我去跟她说。”
路圆满点头,说:“我要到了徐主任办公室的电话,等下我们先给他打个电话。”
前几次去企业拜访,怕被拒绝,都是直接上门的,这次路圆满却说要先打电话,刘秀英有疑问,但却没问出来。
路圆满给她解释:“尚和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企业不同,我觉得他们可能会给机会让我们上门拜访的,如果被拒绝咱们再直接找上门去也不迟。”
果然如路圆满所料,接下来与尚和的沟通很顺畅。
先是给徐主任打电话,电话里路圆满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位于西关村路家河村青苗农民工子弟小学的路圆满,想上门拜访,求得尚和集团的一些支持。
徐主任停顿了十几秒后就说可以,和路圆满约了下周二下午2点的时间。
刘秀英在电话边上听着,直到路圆满挂了电话还一脸不敢相信,问着:“就这么简单,他都没问什么就让我们上门了?”
路圆满:“他不需要再问什么,我们是谁,想去干什么他都清楚了,具体的细节完全可以见面再聊。”
徐主任这么痛快的态度,让刘秀英信心百倍,“头一回见到这么好说话的领导!”
路圆满给她泼冷水,“只是答应见面而已,该准备的资料,该说什么话还是得提前准备好。他们是真心想做事的,你这个校长也是他们考察的一部分。校长是大海航行的舵手,必须让他们相信你有能力把学校管理好,青苗小学才有被赞助的价值。刘校长,见面那天必须要说普通话,不许结巴,务必把见面
时候要说的话反复练习好!”
刘秀英立时压力倍增,坐立不安,她擦着脑门上不存在的汗,眼神游移,“我不行吧,我说不好……”
路圆满不悦地看向刘秀英,“你不行?那就放弃好了!”
刘秀英目光立时坚定起来,“我行,路老师,我可以,不能放弃。”
两人把策略、话术商量个七七八八,最后路圆满说:“你根据咱们商量的内容,整理出文字来。”
刘秀英正想说自己不行,但想想刚刚路圆满的态度,又不敢说了,想着可以找杨薇薇帮忙。
她的心思太浅显,路圆满一眼就看懂,难得语重心长,“刘校长,你得真正独立起来,别人不可能帮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时时处处帮你,你要想把青苗小学办好,还得靠你自己的,你得成长起来。”
这话路圆满以前是不会说的,因为没必要,她觉得刘秀英都四十多岁了,思维都定性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可通过上次刘秀英给她做的汇报,她发现,刘秀英这块朽木或许也有雕琢的价值。
刘秀英脸色肃正了,说:“路老师,我会努力的,我肯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就是……”刘秀英摸摸她的头发茬,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努力,路老师,你说大海航行靠舵手,我觉得你就是我的舵手。”
路圆满“噗”地笑了,说:“士别三日,你这马屁拍得都更高级了,确实有进步。”
刘秀英见路圆满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说:“我说的是心里话,没了您的帮忙,我心里头慌得很,您一说要帮忙,我心里立刻就踏实了,就是这回不成,也还有下次,准能成的!”
路圆满:“不要过度依赖别人,还是那句话,我不可能总是帮你的,还是得自己立起来。”!
第56章 田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王丽请吃饭这天。
餐厅是王丽定的,定在了华唐商场,华唐商场里边的饭店路圆满和程昱都吃过,知道这家价格不便宜。
路圆满早就发现了,程昱这个人跟谁都能聊得到一块去,原本王丽和小四子都很约束和拘谨,这种约束不是因为程昱的金钱地位,纯粹是差生在好学生面前的自卑感,因为程昱华清大学毕业生的身份,下意识就把程昱的地位拔高,自己在地底下仰视他。
不过聊着聊着,瞧着程昱平易近人,他们说什么话题程昱都能接得上,还很风趣幽默,渐渐就放松下来,等一餐饭结束,小四子已经和程昱称兄道弟了。
和王丽两人在华唐商场门口分开,程昱喝了点酒,想散散酒气,两人便步行着从西关村往路家河的方向走。
两人手挽着手,走在春日夜晚的人行道上,听着呼啸而过的车声,闻着汽车尾气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花香,看着幽蓝的,没有星也没有月的天空,都感觉很惬意。
路圆满:“今天累不累?”虽然和小四子两个交谈甚欢,但感觉着程昱是在被迫上工,他和小四子几乎没有任何相同之处,怎么会有共同语言,不过是交际罢了。
“要是不喜欢,以后这样的聚会你就别去了。”
程昱抬着路圆满的手晃了晃,在嘴边亲了一口,笑着说:“你当我是什么?瓷娃娃,风一吹就碎?我没有不喜欢,小四子很幽默,和他聊天很放松。”
路圆满:“他那不是幽默,是贫嘴,装大尾巴狼。”
小四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在程昱面前装得很懂似的,大谈特谈华清大学,谈论企业管理,谈论IT行业,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本正经地给大学生讲代数题,因为得到对方的回应而沾沾自喜。
她夹住程昱的胳膊,让他停下来,借着路灯观察程昱的表情,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就放开他,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心粗,我要是做了你不高兴的事儿,你就直接跟我说,别积在心里,积来积去就成怨恨了。”
程昱哈哈笑,说:“不至于。”
路圆满攥攥他的手,示意自己在说正经的,让他重视起来,“恋爱的时候对方做什么都是好的,但结
婚之后,日子过久了,感情没那么深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就有可能被翻出来,成为双方吵架的理由。”
程昱停住脚步,松开握着路圆满的手,扳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向着自己,眉头微锁,表情严肃地说:“大满,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爱上就是一辈子,我对自己有信心,但是大满,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厌烦我,不喜欢我吗?”
程昱目光急切地望着她,寻求她的答案。
路圆满没想到程昱对这句话如此在意,连忙说:“不好意思,我表达有误,我的意思是日子过久了,爱情转化成亲情,感情也不是变淡,就是转换成另外一种感情方式……”
路圆满觉得自己真是多余说了那句话,现在有点解释不太清了。
“我都是听人家说的,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我现在说这话,就是为了咱们的以后考虑……我也是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我这个人自私又自我,也不是个轻易就能喜欢上别人的,我不会厌烦你的……
“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在我面前,坦诚一点,好恶都告诉我。从你追求我开始,一直在迁就我,迁就我的家人,这种单方面的付出,我怕某一天你会厌烦的。”
程昱深深地注视着路圆满的眼睛,忽地笑起来,在她额头上重重吻了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说:“好,以后如果我不想干的事儿一定会和你说,绝对不勉强自己。可是大满,我要跟你说,所有对你,对叔叔阿姨做的事儿,都不是勉强的,都是怀着愉悦的心情去做的,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家,我想加入进来,成为其中的一员,希望你们都高兴。你们高兴了,我便高兴了。”
程昱揉抚着路圆满的后背,说:“你和我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可能无法理解我的这种感受,和你在一起后,每时每刻我都身心舒畅,从来没有勉强自己过,包括今天和小四子吃饭聊天。我想融入你的生活,这些都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
路圆满双臂收紧,回抱着程昱,声音娇娇,“那我也要融入你的生活。”
程昱笑,喉头在路圆满脸侧滚动着,低低地说:“好,我们水乳、交、融。”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稍一琢磨便觉得不对来,路圆满手掌蜷起,去捏程昱硬巴巴的后背,“流氓!满脑袋黄色思想!”
程昱笑声低沉,说:“路老师,我哪里耍流氓了?你给我解释一下。”
一场严肃的谈话瞬间风格大变,程昱嘴唇在路圆满颊边轻蹭,呼吸声越来越重。路圆满想着这还是在大街上,正要将程昱推开,便听见个嘲意满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这社会完了!现代的年轻人啊,有伤风化!”
路圆满立刻转头去看,见是个背着手遛狗的老爷子,一副嫌弃、嘲讽,不忍直视的样子,眼睛却不错眼珠地看着这边,像极了看到亲热镜头就捂脸,却还叉开指缝往外看的小孩子。
对着这位老爷子,路圆满一点不觉得害羞,甚至还有些好笑,她放开程昱,转头面向那位老爷子,忽地踮脚在程昱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亲密地搂住程昱的腰,说:“老爷子,马上就是千禧年了,您还活在六十年代呢?您老人家多听听,多见见,省得少见多怪让人笑话,回见了您!”
路圆满说完拉着程昱就走,走出去一段,她回头看,也看不见老爷子的表情,只模糊地看见他被狗带着跑得飞快。
程昱的手伸过来要牵她的手,路圆满乖乖被他夹住手指,用指甲挠他的手心,“以后在外面注意点!”
程昱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宠溺、纵容,说:“好,尽量。”
……
明天是周日,要去参加毛小刚的婚礼,程昱要开车去送她,路圆满拒绝:“没必要,我打车去,你有开车的时间多休息。”程昱又说去接她,然后两人一起去逛公园,这下路圆满不能拒绝了,把地点和大概的结束时间告诉给了他。
晚上,选好明天要穿的衣服,玩会俄罗斯方块就准备休息,杨薇薇却忽然来了。
路圆满以为是为了青苗小学的事儿,谁知道杨薇薇却说明天要和她一起去婚礼现场。
这令路圆满有些意外,杨薇薇除了她自己攒的局之外,别人的局她都没参加过,自从辞职后,跟班里同学们有联系的也不多,让人下意识就以为杨薇薇不会去参加的。
“之前没听说你要去,怎么忽然想去了?”路圆满问。
杨薇薇隐隐感觉到了路圆满对她的疏离,但她以为是受了刘秀英的牵连,现在瞧着刘秀英和路圆满的关系缓和了,便觉自己和
路圆满的关系也能恢复到从前了,所以今天主动找来路圆满。
她说:“我确实不想去,有点浪费时间,不过毛小刚跟我说,有人捐助了他们学校一批音乐器材,旧的那些就闲置了,我想让他帮忙,给青苗小学争取过来,有求于他,他的婚礼我就得参加。”
路圆满关注点立刻被转移,问:“毛小刚说的靠谱吗?”
杨薇薇:“应该靠谱。”
路圆满点点头,说:“这么大的事儿毛小刚肯定做不了主,得让他介绍校领导给你。”
杨薇薇抿抿嘴唇,说:“路圆满,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自己,不行。”毕业后参加工作,作为班级、学校干部的光环褪去,她才发现,处处受制,曾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多次碰壁之后,才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青苗小学只有一台破旧的手风琴,公立小学淘汰的那些乐器如果能赠送给青苗小学,将是笔很重要的财富,她非常希望能争取到。
从杨薇薇嘴里直白说出“不行”这两个字,就像她忽然要参加毛小刚的婚礼一样,令路圆满意外。
从杨薇薇决定离职,并从青苗小学学生、家长、刘秀英那里重新获得了该有的尊重后,杨薇薇又恢复了在校时那般的意气风发,又有了那种“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一往无前的劲头。
路圆满低头想了想,说:“这事儿不容易,恐怕比争取赞助还要困难。”
很简单,与公立单位打交道一向比私人企业要更困难,路圆满有信心能从尚和那里争取到赞助,但却没有信心,也不大耐烦和公立单位扯皮。她自己也在公立学校待过半年,知道其实学校体系跟其他公立单位在行政管理上没有区别。
杨薇薇点头:“但是我觉得,还是得试试。青苗小学太穷了,公立学校的孩子们人人都起码认得简谱,会弹钢琴、拉小提琴,这里的孩子顶多会唱两句流行歌曲,差距太大。”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不单单是没有乐器,也是师资力量不足,校长和家长都不重视副科有关。当然,路圆满并不想和杨薇薇讨论这个问题,问她:“那你有想法了没?怎么争取?”
杨薇薇:“我想了很多,但是好像并不适用。”
路圆满:“说来听听呗。”
杨薇薇抿了下嘴唇,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说自己的想法,但还是说了,“我想着,先以青苗小学的名义和毛小刚他们学校沟通,要是不成功,就去找淀海区教育局的领导--青苗小学虽然是私立学校,但也受教育局的指导,请他们出面,和毛小刚的学校交涉……”
杨薇薇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办法并不靠谱。且不说毛小刚他们学校并不属于淀海区,不归淀海区教育局管理,就说到底要找哪位领导帮忙交涉?人家又凭什么理你这茬?便是淀海区教育局的名义出面,毛小刚他们学校又凭什么配合?学校都有一定的行政管理权,不是事事都受教育局的管理的。
这种从上面往下压的方式不光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人反感,更坏事。要知道制度是制度,规定是规定,但具体执行者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路圆满一点头绪都没有,她没有褒贬杨薇薇的方法,但确定了自己管不了这事,说:“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和这些单位打交道,恐怕帮不了你。”
杨薇薇的失望便表现在了脸上,站起来告辞:“你再帮我想想,明天上午9点我来找你,跟你一块出发。”
路圆满本来打算10点再出发的,11:30婚礼正式开始,她11点之前到婚礼现场就行,坐出租去,四十多分钟就能到,但杨薇薇想提早去,见见毛小刚谈乐器的事儿,路圆满便同意了,虽然她并不觉得新郎官有时间和杨薇薇谈这些。
果然,杨薇薇到了婚礼现场后就一直搜寻新郎的身影,毛小刚忙忙碌碌,一直站在门口跟来宾打招呼,根本没心思和杨薇薇说话,杨薇薇几次想往毛小刚身边凑,都没找到机会和毛小刚搭话,只好放弃了,坐回到同学这桌。
罗琳跟路圆满说悄悄话,“咱班同学来了一多半,除了田红他们宿舍的,还有跟田红关系特别好的,差不多都来了。有几个同学是听说你要来才决定要来的。”
路圆满:“真的假的?我什么时候成了意见领袖了,我看是她们怕田红说,拿我当挡箭牌。”
罗琳:“据我了解,还真不是,你还真有点领袖的意思了,你现在某两位同学心目中是偶像、学习目标。”
路圆满:“至于?就因为我找了个好对象?”
罗琳:“那可不,你不知道现在有句话叫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你瞧着吧,一会儿就得有同学来找你搭讪。”
路圆满:“跟我搭讪有什么用,我的经历应该没有推广、借鉴性。”
罗琳:“你现在阶层不一样了,已经跳出了普通的工薪阶层,上升到富婆资本家阶层了,阶层不一样了,人脉圈就不一样了,跟你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路圆满笑:“不至于吧,这么势力吗?那他们可能要失望了,我自己还混在十年前刚把农村户口转成城镇户口的城中村阶层里,不光没把自己混到富婆资本家阶层里,还把我们家那位给同化了。”
罗琳被她逗的不行,哈哈地笑,桌子上有同学的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看,偶尔碰触到路圆满的目光就对她友好地笑。路圆满便明白罗琳所指的那两位同学是谁了,倒也不意外。不过她觉得罗琳夸张了,那两位要是真想跟她套近乎,早就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来了。
罗琳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笑声,“人啊,走入社会后就是这么现实,别说他们,我都想溜须拍马,沾你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