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揽月
夏莓强撑的伪装在这一刻全部泄露无遗。
后来,夏振宁坐在她旁边,轻声说:“莓莓,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不要装在心里,就当去跟医生聊聊天。”
夏莓迟缓地抬起眼看向他,过了半分钟才点头:“好。”
“那我先给你安排在明天放学后好不好?”
“后天吧,周五晚上。”夏莓低头看着脚尖,“后面两天都要考试。”
“好,那就周五晚上,我去给你约时间。”
周四周五两天都是期初考。
夏莓白天在学校时状态都不错,上回期末考没考英语,夏莓又回到最后一个考场,不过这回最后一个考场有两个认真做题的人,陈以年也在认真做题。
两天考试结束,临近周五放学,夏莓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
数学是第一天考的,到此刻成绩已经出来。
数学老师将夏莓的卷子摊在桌上,笑眯眯的:“可以啊夏莓,我还以为放了个寒假你要回到解放前了呢,没想到这成绩突飞猛进啊!”
夏莓垂眼,右上角标着成绩。
112分。
上100了……?
夏莓愣了下,而后开心地笑起来。
“我听老孟说你和程清焰是兄妹啊?”数学老师问,“难怪程清焰一转学过来你就开窍了,怎么,这是想和他一块儿去清华?”
夏莓笑:“您这是高估我呢还是低估清华呢。”
数学老师被她这话逗笑,接着问:“那你目标是什么,成绩提高这么快总有个目标吧?”
“北外。”
她终于能够在人前自信地说出自己的目标。
一旁英语老师转过头来:“北外可以的!特适合你!”
夏莓笑起来:“我也觉得。”
“那继续努力,把数学和理综再抓一抓,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北外还是很稳的。”数学老师往窗外看了眼,“行了,撤吧,清华学子等着呢。”
夏莓跟着朝窗外看去,程清焰靠在墙上,手里拎着两个书包。
夏莓立马走出去:“回家?”
“嗯。”程清焰将她乱掉的长发缕顺,“吃完饭去医院。”
夏莓这才想起还要去看心理医生,“啊”了下:“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今天还是夏振宁开车来接他们,就等在校门口,两人上车,一块儿回家。
只是到家时发现门口还有一人。
夏莓愣了愣,推开车门下去:“外婆!”
“莓莓……莓莓。”外婆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眼泪就从沟壑纵横的皱纹中蜿蜒下来。
她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那件事,捧着夏莓的脸不住说,“我们莓莓受委屈了。”
夏莓抿了抿唇:“没有的。”
“外婆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这的,以后都跟外婆一起住,外婆照顾你。”说着就拉着夏莓要走。
夏莓一愣:“啊?外婆……您等一下。”
夏振宁下车:“妈,你这是做什么?”
“谁是你妈!”外婆还记恨夏振宁,“小时候你不管孩子就算了,现在你就是这么照顾莓莓的?!”
夏振宁被她训斥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外婆拽着夏莓的手腕:“走,莓莓。”
“等一下,外婆……我晚上还要去医院呢。”
“怎么了,你哪不舒服?”
“没有,就是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外婆愣了下,又要掉眼泪:“那晚上外婆陪你一起去。”
外婆家不住在柯北市中心,而是另一个靠近柯北市的市郊,所以夏莓以前只有偶尔假期会回去。
现在老人家大老远地过来,夏莓不好拒绝,便说:“那我周末跟外婆回去,等周一再回来。”
外婆这次是打定主意要陪着夏莓一起,甚至还在学校旁租好了房子。
闻言虽然并不想让夏莓回去,但此时也没说什么。
经过程清焰,他将书包递还给夏莓,低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外婆烧得一手好菜,夏莓饱餐一顿,便出发去医院。
夏振宁预约好的心理医生已经等着了,是专门负责女孩子这一方面的心理问题的。
夏莓走进心理咨询室,外婆坐在咨询室外。
而此时,程清焰就在医院门口。
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会好好守护夏莓,不愿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于是便默默等在医院外。
周围人来人往,少年坐在台阶上,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中,少年眉眼沉沉,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
忽然间,他余光看见一个身影,木子豪。
程清焰猛地冲上前,一把拽住木子豪胳膊将人用力摁在地上,他眼睛立马红了,冷声问:“庞屏在哪?”
木子豪看着他愣了会儿神,眼圈也跟着红了:“莓莓怎么样了?”
程清焰小臂青筋暴起:“我问你庞屏在哪!”
“我不知道。”木子豪哭着拼命摇头,“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之后他就跑了,我没见过他。”
“出柯北了吗?”
“应该没有,警察很快就查了,他应该出不去的,肯定是在哪个地方躲着。”
程清焰盯着他看了会儿,而后缓缓松开手。
木子豪爬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说:“他开的KTV都被查封了,没处可去,但我听说他还有一家店,没什么人知道,在春川路。”
雨又开始下。
夏莓走出医院时经过垃圾桶,看到上面被摁灭了的几支烟蒂。
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周遭的气味都和程清焰身上的有些像。
她莫名环顾一圈,去找程清焰的身影。
外婆买了伞回来:“莓莓?”
她收回视线和思绪:“嗯,来了。”
雨水冲刷泥土,汇成浑浊的细流,沿着坡度流下下水道,天空被闪电撕裂划破,骤亮。
程清焰踹开门的时候,庞屏正用电磁炉烫火锅吃,地上酒瓶和烟蒂散乱。
光线昏暗,他看到程清焰的瞬间猛地向后靠,从塑料凳上摔下来。
程清焰什么话都没说,沉默又冷戾,抓着庞屏的衣领往外拖。
他脸色沉得可怕,看过去的视线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
雨水冲刷着石头,殷红的鲜血汇入,又被稀释成浅粉。
血从他额头和后脑流出,程清焰视网膜都被血液糊住,只剩下血色,一层深过一层,如同深渊,张牙舞爪地要将他淹没吞噬。
“我早就跟你说过,庞屏。”程清焰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视线淡漠冰冷,“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她是我的人,你别想动她。”
棍子沾着血,混合着雨水,几乎产生鲜血四溅的错觉。
程清焰在这一刻,是真的彻底丧失了理智,满脑子都是夏莓的眼泪和尖叫。
可随着一道雷声,他如大梦初醒,忽然想到夏莓的话,她看着他的眼睛哽咽着说“你答应我,你不要做那种事”。
像脱离出癔症,程清焰猛地松开手,棍子掉落在地,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庞屏还蜷缩在地上痛苦哀嚎。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程清焰淋着雨,雨水浸透了他的眉睫和发梢,他胸腔剧烈起伏,青筋暴起,拼命压制此刻心头蔓延开的暴戾和恨意。
而后他一脚踩在庞屏侧脸上,摸出手机。
雨水很快弄湿了屏幕,按键很费劲,他用袖子抹了好几次,终于拨通110。
“喂,我要报警。”他沉声道,“我抓到庞屏了,2月28号□□未遂的庞屏,现在在……”
他话音未落,庞屏猛地挣扎起来,撞倒程清焰,将他的手机踹到远处。
庞屏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你有本事杀了我啊程清焰!你不是说你会杀了我的吗!你有种就来杀我!”
他已经彻底完了。
他这一辈子早就已经完了!
他宁愿程清焰真的杀了他,从此堕落。
程清焰没说话,在汹涌中沉默着,更用力地扼制住他,弯腰捡起一旁的手机。
被摔关机了。
他重新按了开机键。
庞屏只觉得腿刺痛着,可那痛觉似乎在这一刻又没那么鲜明,他看着此刻程清焰的样子忽然癫狂般笑起来,笑声淹过雷声和雨声。
他大笑着说:“程清焰,还是你好福气,夏莓身上真他妈滑真他妈香啊,你也体谅一下,胸大腰细腿长,啧,那个手感,哪个男人忍得住?”
程清焰停下动作,缓缓扭过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庞屏,没说话。
庞屏狼狈地躺在地上,头发湿透,漂在地面积水中,腿呈一个异样的扭曲角度,脸上沾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