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禾
他太冷了。
对亲情都冷漠至极,更何况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
不知何时起,陆京燃变得叛逆,棱角坚硬,冷得像万年冰河,谁都没法靠近。
如果不是自己常联络他,或私下找人盯着,这个儿子半点消息都不会让他知道。
陆京燃已经很久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了。
要不是拿爷爷奶奶的名头压他,逢年过节他都敢不回家,在外面浪得昏天暗地。
这甚至让陆明峰有种错觉,他不需要家。
陆明峰本以为,最多三个月,他儿子就会和那小姑娘分道扬镳。
至于联姻的事,他离经叛道的态度陆明峰也没放在心上,等他再大些,就会明白,这样的安排全都是为了他好。
商业联姻,对象还是青梅竹马,家世清白,又知根知底,对集团诸多助益,有何不可?
大不了,利益绑定后,俩小年轻各玩各的,彼此都舒服。
反正日子和谁过,不都是过?
他是过来人,最清楚这种感觉了,不管多深的感情,在柴米油盐下终究会烟消云散,只剩下责任。
陆明峰总觉得,男人嘛,要以事业为重,不能把感情看得太重,但他没想到事情超出了预料,陆京燃竟然来真的。
陆京燃一听,就知道有人通风报信,脸都黑了,“关你什么事?”
陆明峰眼神凝固,静静看着他,“你玩归玩,还领到家里来,对这种姑娘上心,你也不嫌丢人?”
陆京燃火大得不得了,沉沉磨着牙,“哪种?陆明峰,轮得着你管?”
陆明峰拔高音量:“你!”
陆京燃往门的方向看了眼,又咬牙压低声音:“你他妈别吵醒她!”
陆明峰:“……”
“我警告你,赶紧和这姑娘断了。”陆明峰微微皱眉,态度很坚决,“她哪样配得上你,有抑郁症就算了,又这么软弱,还跑去自杀。”
陆明峰面沉如水,话强势又难听,“这种病就是个深渊,她会拖累你的,你真有把握一辈子守着这样的人?我和你妈的下场你看不到吗?”
陆京燃腮颊绷紧,目光嘲讽,“你还有脸提我妈?”
“……”
“……软弱?”他怒火攻心,气急败坏下,竟然笑了,“原来在你眼里,我妈就只配得上这两个字?”
又是老调重弹。
这事永远过不去了。
陆明峰倍感无力,叹了口气:“我的确是愧对你妈,很多方面做的不好,就是我们下场不好,才不想你也重蹈覆辙。”
他又说:“你知道这姑娘以前的事吗?”
陆京燃冷笑:“老子不管她以前怎么样,只管她以后怎么样。”
“你要知道,爱情是短暂的,一辈子很长,你这种混账性格,真的能承担起责任吗?你能驮得起她的人生吗?别到时候,你把人抛弃了,把这小姑娘害得更惨了。”
陆明峰苦口婆心,声音也低了下来,“抑郁症这玩意很难治的,复发率也很高,别到时候连你也栽进去了。”
陆京燃抬眼,漆黑的眼睛猛地迸发寒光,胸膛上下起伏,恶狠狠道:“这些东西,老子想得比你清楚。”
陆明峰:“……”
怀柔计策果然不管用。
他立刻更换手段,“你翅膀硬了,我是管不动你了?我再说一次,我不同意。”
他的眼神再度沉了下来,“这女孩身上绯闻缠身,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她吗?脏,被表哥搞了,你去听听,我都觉得丢脸。”
陆京燃狠狠咬牙,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动,下颚两边咬合肌突出,双眼爆红,戾气深浓。
他长臂猛地一伸,揪住陆明峰的衣领,厉声吼着:“你给老子闭嘴。”
虽然盛怒至极,他的音量还是刻意压得很低。
要不是怕吵醒雪烟,他早就甩门而去了,还在这听老头子说这些狗屁话。
陆明峰八分不动,冷冷看着他,“年轻时你爱玩就玩了,不搞出人命都行,但必要的时候要断干净。”
“……”
“你最近不是要创业?和她分开,回来,我给钱给资源,把最好的技术团队拨给你,你怎么折腾都行,祝融科技统统都兜得住。”
陆京燃冷笑:“你懂什么?”
没有她,他压根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世界末日,地球爆炸,他都懒得管。
“你就非要和我作对?”陆明峰直直盯着他,神色幽沉,“你真不怕我把你赶出陆家?”
陆京燃是个爱玩的,花钱如流水,陆明峰不相信他有这个决心。
年轻人嘛,总比成年人清高,嘴也硬。
成年人历经风雨,早已老辣练达。
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见多了,各个以为有根傲骨,天生的不肯低头。
下场还不是混得一无所有,最后不也和他们一样,嘴里张着闭着,张罗的全是钱的事。
“你随意。”陆京燃收紧掌心,面色铁青,一字一顿道:“陆明峰,我可以不是你儿子。”
陆明峰震惊:“你为个女人,要和我断绝关系?”
“……”
他并不相信,压着火气:“你身上哪点不是我给的?你是真不怕我冻结你的经济?”
陆京燃平静道:“你可以试试。”
陆明峰看了眼腕表,不想再浪费时间,勉强克制下怒意。
他扯开陆京燃的手,恢复平淡的模样,轻轻理着衣领,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一天时间,关系必须给我断干净,否则我说到做到。”
陆京燃双眼通红,浑身鬼火乱冒,愤怒地一拳砸在墙上。
“滚。”
第84章 去见你
一门之隔。
陆京燃并不知道, 雪烟已经醒了,迷迷糊糊出客厅时,不小心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大半。
雪烟沉默站着, 没敢听完那些难听的话, 转过身,平静地回了卧室。
心里没有波澜, 那是不可能的。
雪烟有点难受。
这些天, 她刻意没去想这些事,但也知道, 不仅是他父亲, 别人也不太支持。
魏明知和尹星宇虽然不说, 但眼底也总是暗含担忧, 对他们并不看好。
她自己也不太有信心,但大概是太喜欢他了,也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 竟然妄想他能陪在她身边。
想着能相拥着看明年的初雪,明年的阳光,明年的火焰兰,让时间把情话慢慢熬得更温柔缠绵些。
但她知道的。
她和陆京燃在一起, 必然不会走得很顺的。
就算没有那些事, 他们之间也有着深渊般的鸿沟, 怎么跨都跨不过去的。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
送走了血脉相连的瘟神, 陆京燃轻轻地关上门。
他走到主卧门前, 轻敲了几下, 没回应,雪烟也许还在睡着。
陆京燃还是不放心, 将门打开,目光向内延伸,静静地看了进去。
雪烟躺在床上,卷着被子,睡得正香。
还好。
刚才那番话,她没有听见,要不然,又得偷偷哭鼻子了。
陆京燃松了口气,再度掩上门。
雪烟这才睁开眼,视野黑漆漆的,一缕月光卷进来,勉强拨开了黑暗。
她手脚冰凉,思绪浮游,胸口也有点闷,但非常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想象中害怕。
雪烟抬起手腕,右手蹭了蹭,微凸,是刺青的纹理。
日子过了一阵了,伤口却像没结痂似的,摸上去刺挠,有点疼。
但心里是甜的。
降伏其心。
雪烟心里念着这两字,想起古元青之前的话,还有陆京燃今天抱着她说的那些话。
——“陆京燃爱你,并不是恩赐,是因为你很好。”
——“你很好,在我眼里,没有人比你更珍贵。”
——“听我说,爱很干净,不会弄脏谁。”
忽然间,像一道光劈开她胸口的郁气。
就像余华在《第七日》写的,一直以来,她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
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过来又走过去,她也听到了,可是她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那是走向别人的脚步。
直到有一天,这个脚步停留在这里,然后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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