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禾
台下静了两秒,有口哨声吹起,年轻人躁动的情绪此起彼伏, 像海浪拍岸。
古典婉约的女声响起, 台下的浪骤然退潮,又静了下去。
陆京燃没说话, 静静看着她, 胸口闷着的恶气渐渐散开。
台上的人都轻轻舞动起来,唱的是盛唐风华, 舞的是长安的万灯璀璨, 以及年轻男女的风情月思。
雪烟柳眉星眼, 唇如点绛, 脑后发髻轻挽乌云。
向成文扮相典则俊雅,端的是临风玉树,两人配合默契, 雪烟以腰为袖,提沉含腆,绕着他回旋游弋,婉若游龙, 处处绝尘。
两人对视, 眼神聚放凝合, 皆是极致,仿佛身影横亘千年之前的盛唐幻夜。
仿若两人的身影横亘千年。
周围的学生惊叹声四起, 手机都高高举起拍摄。
陆京燃越看越上火, 整个人都是沉鸷阴晦的, 配着那喝到酡红的脸庞,有股冷漠戾气深重的野劲儿。
真漂亮。
他修长的指尖不断敲着膝盖, 看女朋友在台上光芒万丈,忍不住想,他女朋友是真带劲儿。
但他又嫉妒。
站在雪烟身边的,是别的男人。
而不是他,他见不得光。
耳边传来学生的窃窃私语,都在说台上的人般配。
夏元霜看着台上,忽然笑了:“雪烟和向成文确实挺配的,他俩脾气温和,又都是同好,看着像一类人。”
“哪配了?”李青衡倒不觉得,冷哼一声:“和同类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要找互补的,雪烟这样的性格,找我这样阳光开朗的最合适了。”
陆京燃一听这话就上火:“别再说了!”
两人以为他是应酬烦了,立刻消声,没再说话。
但李青衡看了眼陆京燃,皱了下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陆京燃最近情绪阴晴不定的,脾气差了许多。
陆京燃没空管他们心下的百转千回,好不容易熬到节目结束。
他一刻都没停留,起身去找雪烟。
一路上打听到,他们刚在更衣室换完衣服,现在往回走,可能要回舞蹈社。
陆京燃道了声谢,转身往舞蹈社楼栋走。
上了三楼,舞蹈社亮起了灯。
陆京燃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定定地往里看。
向成文弯腰,从桌底摸出书包,拉开链子,在找些什么东西。
雪烟坐在边上的椅子,侧脸恬静美好,低头在玩手机。
似乎在等向成文。
兜里消息震了好几下。
陆京燃没看,目光阴鸷,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须臾,向成文拿出了个黑胶碟片,递到她手里,“昨天听你说,你很喜欢这个舞者的作品,我早上特地带来的。”
雪烟接过,“学长,这个孤品碟片你怎么有的?我在网上收二手,都收不到。”
向成文笑:“我买得早,比较幸运。”
雪烟:“能借我回去看看吗?”
向成文:“可以啊,本来就是特地给你带的。”
“谢谢。”雪烟盯着碟片包装,爱不释手,“学长,这个舞者很小众,名气不算大,没想到你也会喜欢她。”
两人相谈甚欢,渐渐聊到碟片舞者身上。
看上去般配极了。
陆京燃脸庞紧绷,脖颈上的青筋用力绷起,双手握拳,胳膊也爆出结实起伏的线条。
陆京燃觉得刺眼。
他希望雪烟开心,却又嫉妒她和别人更开心。
他想杀人。
陆京燃当然知道,从以前到现在,雪烟就喜欢性情温和,情绪稳定的人。
而他,总是做不到。
只要碰上雪烟,他的心情就忽阴忽晴,归根结底,陆京燃从来没觉得她真的爱上过他。
陆京燃总在害怕。
早在高中时,他就害怕考上清北后,雪烟就会遇上更好、更合适的对象。
他可以是避风港,但她未必要永远停留在他的港口。
这一瞬间,长于千年万载,心也被魔火焚烧得生来死去。
胃液上下翻腾,陆京燃耳膜嗡嗡作响,浑身所有的神经都在喊痛。
可在这种时候,雪烟永远都不会理解。
他的内心惊慌失措到天翻地覆,或许,她始终觉得他离经叛道,游刃有余,单枪匹马也能过关斩将。
但他一对上她,他分明成了生了病的将帅,脆弱得根本提不动刀,只能任她宰割。
看雪烟还对他笑,陆京燃终于忍不住了。
他踹开门,人猛地冲了进去。
……
雪烟起身,把唱片放到背包,刚要和向成文说先走了。
耳边一阵劲风呼啸而过,下一秒,腕骨一痛,人就被拎着往外走。
雪烟吓了一跳,刚想惊声尖叫,眼角扫过陆京燃,才压下惊慌的心情:“你怎么来了?”
陆京燃没说话,拎着她往楼下走,脚步生风,将向成文的喊声远远抛在背后。
雪烟莫名其妙,去抓他的胳膊,“走那么快干吗?”
陆京燃视若无睹,脚步一拐,往走廊走,脚步迅疾。
雪烟跟不太上,感觉自己像被他攥在手心的风筝,快荡在空中了。
她有点受不了,“陆京燃,你先放开我!”
陆京燃骤然停步,使了劲儿,将她扯进旁边黑暗无人的教室,抵在墙上,脸猛地逼近,语气像雪窖冰天的瓦上霜更为寒冽。
“你为什么总和他待在一起?”
“你为什么总对他笑?”
雪烟瞬间了然,他又在不高兴。
可她也有点生气了,委屈道:“我连对人笑的资格都没有吗?”
雪烟被他压得呼吸凝滞,猛地掐了下他的胳膊。
陆京燃立马懂了,往后推了一步,卸了点劲儿。
雪烟别开眼,胸膛上下起伏,手在墙上摸索着,摸到开关。
“噔”一声。
教室瞬间灯火通明,白炽光透过窗户,勉强拨开走廊的黑暗。
雪烟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酒气,又问:“你喝酒了?”
陆京燃不说话,面色阴沉,沉沉磨着牙。
雪烟深吸一口气,心下情绪也横冲直撞的,只能试图讲道理:“你冷静点,别乱想,他只是借我点东西。”
陆京燃居高临下盯着她,眼角眉梢都涌着戾气,“你这么会读书,钱钟书的话你没听过?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
“……”
他冷笑:“雪烟,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陆京燃,你讲不讲道理?!”雪烟瞪圆双眼,声音气到颤抖:“我才表演完,节目大家反响都很好,我刚还给你发消息,和你分享快乐,但你一上来就泼我冷水。”
“……”
“除了生气吃醋,还要我退出舞蹈社,你情绪能稳定点吗?”雪烟想不明白,她到底哪做错了,“我从来没干涉你的朋友圈,也没管束过你什么,你能不能对我多点信任?”
她让他情绪稳定点。
哈,简直是往他最大的雷点上戳。
陆京燃眼神阴沉:“你社长情绪多稳定啊,所以你就觉得他好是吗?”
雪烟觉得跟他说不通了,“我没这个意思。”
陆京燃看着她,扯着唇冷笑。
他头晕脑胀,肩膀重重起伏,胃部翻江倒海的,呼吸急促凝重,但都不如心痛来得厉害。
陆京燃突然觉得疲倦。
胃部的钝痛像海啸卷来,他快撑不住了,干脆松开了手,转身就走。
下一秒,鼻腔一热,有液体顺着蜿蜒而下。
陆京燃用力一擦,低头,手背鲜艳刺目。
陆京燃面无表情,不管不顾,任由鼻血自生自灭。
雪烟走到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握紧拳头,渐渐红了眼眶。
自他们在一起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雪烟有点担心他,想跟上去,但想到他刚才骇人的神情,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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