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禾
他在看她。
别人也在看他。
这桌坐着的男人都长得太帅,引来隔壁好多女生的侧目。她们脸红心跳着,偶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们心里都有人,视若无睹。
尹星宇给每人都扔了瓶啤酒,轮到雪烟时,他犹豫两秒,还是问:“这么好的日子,雪烟也喝一杯?”
雪烟想拒绝,但又怕扫了大家的兴,正想干脆应下时,那酒就被陆京燃半路截住,换了瓶温牛奶给她。
“喝这个。”
辛子悦亲眼目睹,半眯起眼睛,轻哼了声。
雪烟以为她不高兴,细声问:“怎么了?”
“……”
她想了下,以为辛子悦觉得她不合群,拿过那瓶酒,笑了下,“我喝点也没关系的。”
从辛子悦来了之后,她就隐约察觉到,她一直在观察自己。
雪烟不知道原因,或许是喜欢陆京燃,但她到底对自己没恶意,女生的第六感都很准,雪烟觉得她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辛子悦直截了当问:“你不觉得我脾气坏?”
“没有。”
“那他呢?”辛子悦指了下陆京燃。
雪烟这会犹豫了,但还是说:“还好。”
就算以前是,现在也改好了许多。
“你是真想喝酒吗?”辛子悦说,“不喜欢可以拒绝。”
雪烟不想扫他们的兴,“没事。”
辛子悦追问:“真心话?”
雪烟不太明白她刨根问底的意思,皱了下眉,但还是点了下头。
“嗯。”
辛子悦彻底没辙了,摊在椅背上,唇角带笑,眼底却有着不知名的情绪。她轻声叹了口气,“那你脾气是真好啊。”
没人懂她的意思。
尹星宇很快打岔开来,一顿饭吃得倒算畅快。酒足饭饱后,尹星宇和魏明知被辛子悦指使去买东西了,雪烟想去前台买单,陆京燃也跟着起身。
辛子悦叫住他,“阿燃,我有事和你说。”
陆京燃回头,眼神也淡,“我先去买单。”
她挥了下手,“我刚让明知买过了。”
陆京燃偏头看了下,果然看见雪烟收回手机,约是觉得太撑了,她往厕所的方向走去了。
“阿燃,你觉得这女孩怎么样?”
陆京燃轻嗤:“明知故问?”
辛子悦看他一眼,“评价下。”
“评价不了。”陆京燃瞥她,在原来的位子坐下,“老子主观爱她,她哪哪都好。”
“她是很好。”辛子悦叹了口气:“但你是不是太神经大条了些?”
陆京燃不知道她今晚发什么疯,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辛子悦没说话,在桌上烟盒摸了根烟,衔在嘴里,低头拨打火机,火苗一亮,照亮她漂亮立体的侧脸。
烟嘴在她指间点燃,蔻丹指甲鲜艳欲滴。
她眼睛里透着些凝重,“上回我见雪烟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姑娘表面看着阳光,但应该不是这样的。”
她呼出口烟,随着夜里的风,往陆京燃身上涌。
他偏身避开,皱眉道:“别沾我身上,她不喜欢烟味。”
她感叹:“被训得真够乖的啊。”
辛子悦也没心情插科打诨,坐远了些,继续说:“你走进过她的内心吗?你这么心高气傲的,从来没考虑过这点吧?你怕是连亲口承认喜欢她都做不到。”
“……”
她微顿,说:“或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你从来感觉不到她的痛苦。”
陆京燃的身体一瞬间绷紧。
辛子悦盯着他,不太确定道:“这也是我观察到的,你妈是抑郁症患者,你应该有点经验的。”
陆京燃的眼神变了,“继续。”
“她明明不想喝酒的,但为了刚才的气氛,还是没拒绝。”
辛子悦弹了弹烟灰,冷静道:“我相信,在以前的许多时刻,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善良,谨慎,做事周全,但也压抑矛盾,这种性格,说好听点是温柔,包容性强,往极端点说,就是可能有些讨好型人格。”
“……”
“她这状态有点像当年的胡阿姨。”辛子悦是见证过胡云真从正常到崩溃的过程的,她实在觉得不安,“你知道你性格的,自我,随心所欲,又喜新厌旧,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坚定和耐性……”
辛子悦看着他,话直白而残忍,“这样的女孩,你碰不得。”
夜晚潮湿,人潮如流水。
大排档一波人吃完后,又各奔东西,日子总是马不停蹄,如列车疾驰不回头。
陆京燃面沉如水,没说话。
人声熙攘,他的心却静得没有声息,半垂着眼,背影敏感又孤独。
辛子悦很难想象,有一天会看到陆京燃这个模样,为一个女孩魂不守舍。
想她所想,痛她之痛。
短短一年,他似乎哪里变了,不再浪得昏天暗地,收敛一身锋芒,不那么尖锐了。
但却更成熟耀眼。
“这姑娘太会装了,也许日子已经撑不下去,但脚步停不下来了。”
辛子悦抽完一根,拈灭烟嘴,扔进垃圾桶,“她表面上越是阳光,笑得越是若无其事,就越希望有人能看见她。”
”
“她卑微,绝望,又别无他法,所以只能笑,她在和你说,她活得很不快乐。”
“……”
“阿燃,你清楚这一点吗?”
……
送雪烟回去的路上,陆京燃始终沉默。
少年一身黑,黑帽遮脸,碎发微微凌乱,半张脸落了光,有阴影,下颚削劲,侧脸深邃立体。他唇线紧绷,单手抄兜,面无表情,和她并肩走着。
浑身狂放,野痞,且不善。
雪烟隐约察觉到他的不悦,迟疑道:“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太黑。”他语气很冷。
“没事,还挺近的。”
他敷衍地应了声。
雪烟脚步微顿,明显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偏头看了眼他,轻声问。
“你怎么了?”
陆京燃依旧沉默。
只有脚步往前细碎的声音,太静,搅得她心慌意乱的,只能重复一遍:“如果送我很勉强的话,你可以先回家的。”
陆京燃停下脚步,风吹得他衣摆来回飘蓬,身形劲瘦而有力。他转过身,低眼睇着她,眼皮折起一道锋利的弯月,痞气又冷冽。
他看着她跳着光线的双眼,低嗓问:“你有没有什么事和我说?”
雪烟不太明白,疑惑地“嗯”了声,又仔细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呀。”
自从她手头上有了些存款,焦虑缓解了大半,尤其是那次看完日出后,她心里坚硬的茧似乎有隐隐松动的迹象。她最近甚至觉得,日子开始慢慢好起来了。
陆京燃似乎不信,又问:“那最近身边是有什么麻烦吗?”
“……没有。”
“你舅妈那群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没别的事瞒着我?”
“没有。”雪烟心里觉得奇怪,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陆京燃似乎松了口气,右手搭住她的肩膀,弯下腰来,漆黑的眼平视着她。
“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随着说话,他的呼吸热烘烘地贴上来,烫得人慌神。
雪烟脸微红,脑子有点宕机了。
“什么?”
“任何麻烦,都要通知我。”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不管任何时候。”
雪烟心跳加速,脸完全红透了,这话几乎等同于承诺,在她印象里,他至少提了三次,她究竟该不该信。
在这个时刻,她想起了外婆,那个瘦怯怯,却浑身有力,活得无比强悍的小老太太。她也曾经说过,只要她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护着雪烟。
雪烟有点慌张,抿唇问:“和我外婆一样吗?”
陆京燃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外婆怎么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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