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叹西茶
Spider-Man:你们那还会下雪?
Spider-Man:我在临云市从来没看过雪。
Spider-Man:有拍照片吗?我看看。
周兆华送林粟的手机虽然是杂牌货,但功能挺齐全的,也能拍照。晚上她就试着拍了几张,本来没想给人看,但周与森这么说,她想了下,就尝试着发了一张。
Spider-Man:真的是雪花,六角形的。
Spider-Man:雪下得大吗?
春种一粒粟:不大。
Spider-Man:好想去你那看雪啊。
林粟的指尖顿住。
她并不想回“以后有机会来看”这种场面话,事实上,她希望周与森永远不要来茶岭找自己。数此
不知道回什么,林粟就匆匆说自己有事要下线了。
她退出群聊界面,正要退出Q.Q,忽然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点进去一看,那人的头像是个“X”,名字是Y。
是谢景聿。
林粟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确认真是谢景聿的账号后,她又怀疑他是不是被盗号了。
她犹疑着通过了谢景聿的申请,没多久,他就发来了一条消息。
Y:还有枸骨的照片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莫名其妙,真像是被盗号了。
林粟看不明白,但直觉却告诉她,这就是谢景聿发来的。她甚至能想象到他问这话的语气,毫无情感,冷声冷气,就像今晚下的雪。
春种一粒粟:什么是枸骨?
Y:你刚才发的照片里的植物。
林粟恍然,晚上她特意挑了一棵叶子奇特的灌木,凑近去拍落在树干枝叶上的雪花,谢景聿问的就是这棵树。
她从手机里挑了一张拍了红色果实的照片发过去。
春种一粒粟:这个?
Y:还有吗?
因为这棵灌木的叶子长得奇怪,带着小刺,还结着红色小果,和洁白的雪花相映成趣,晚上林粟就多拍了几张。
她一张一张地发给谢景聿,山上信号不好,网络差,一张照片要转很多圈才能发出去。发到第四张的时候,运营商发来短信提醒,说她的流量已经用完了,再用的话就超套要扣钱了。
林粟点击发送的手顿了下,很快又发了几张照片出去。
春种一粒粟:只有这些。
Y:够了。
Y:谢谢。
春种一粒粟:不客气。
第19章
新年伊始, 万象更?新。
茶岭上住的人家虽然少,但过年的时候也是热热闹闹的。大年初一,邻里邻间就互相走?家串户, 之?后几天,山里的住户会携家带口地下山省亲去。
初二,林永田和孙玉芬就带着林有为去县城里走?亲戚了,他们没带林粟, 让她留在山上看家。
林粟没有感到失落,这不是她第一回 过年的时候留守在家。认真说起来,家里的那?些亲戚并不是她的亲戚,从小到大?, 他们对她这个养女也不亲近。
这个年热热闹闹地过了几天, 初七之?后镇上的制茶厂就开?工了,现在还没到采春茶的时候, 孙玉芬就仍跟着林永田一起去厂里干活。
林粟一直掐着手指数着日子,千熬万熬,总算是熬过了正月十五。
十六那?天很多学校开?学,茶岭小学也在这天报到, 上午她听孙玉芬的话,把林有为送去了小学, 回家后本想拿上书包下山, 进了房间却看到自?己收好的东西?被孙玉芬翻了出?来。
她看了眼被丢在地上的书包, 再看向一脸怒气腾腾的孙玉芬, 一颗心?往下沉。
“卡呢?”孙玉芬坐在林有为的床上,也没有什?么动作, 盯着林粟问。
林粟喉头发干,迟疑着反问:“什?么卡?”
“林粟, 你还跟我装?”孙玉芬脸一黑,蹭的站起身,两步冲到林粟面前,不客气地揪起她的耳朵,骂道:“你说那?个谢老板一个月只给你500的生?活费,但是今天早上你爸在山下碰到了他的助理,一问,人每个月给你打1000。”
“好啊林粟,你长?能耐了是吧,敢撒谎藏钱了,还说钱不够用,要我和你爸给钱,你心?眼挺多啊,算计到我们身上了,啊?”
林粟听完,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林永田和孙玉芬什?么都知道了。
孙玉芬拧了下林粟的耳朵,恶声恶气地问:“银行卡呢,拿出?来。”
林粟的耳朵被揪起来,痛得唇瓣发白?,她心?中惊惧,颤着声儿说:“没带回来。”
“你这个小白?眼狼,满嘴跑火车,我还能信你?”
孙玉芬说着往林粟身上摸了个遍,没摸想要的东西?后就抬手狠狠地拍了下她的后背,怒道:“我不信你这么个有心?眼的人会把银行卡放学校里,拿出?来。”
林粟攥着拳沉默。
“好啊,不拿是吧,那?你就别想去读书了。”孙玉芬抓着林粟往门外拖。
林粟看出?她是想把自?己关进杂物间里,立刻挣扎起来。
“妈,妈,你们答应过的,让我去读书。”
“当初我和你爸就不该同意,就该让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山里。”孙玉芬回头骂骂咧咧的。
林粟把身子往后撤,喊道:“你们不让我去,我同学的爸爸会不高兴的。”
孙玉芬闻言脚步一顿,但很快又拉着林粟往外走?,“我们自?己养的女儿,读不读书关他什?么事,为他省一笔钱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再说了,他真要不高兴,让头家把我和你爸开?了,我们就不把田租出?去了,拿回来自?己种茶自?己卖,也能挣钱。”
“到时候你就回家采茶,等年纪一到就嫁了。”
孙玉芬用力一扯,把林粟拉出?了门,拖到了杂物间门口,又把她往里一搡。
林粟这下真的慌了,她心?里明白?孙玉芬大?概就是口头吓吓自?己,但她不敢赌,万一他们真的丧心?病狂,她就离不开?这座大?山了。
她要读书,一定要读书。
“妈、妈。”林粟冲上去拉住孙玉芬的胳膊,抿了下唇,说:“我把卡给你。”
“这还差不多。”孙玉芬轻哼了声,表情?得意。
林粟回到房间,拿出?贴在床板下的银行卡,递给孙玉芬。
孙玉芬接过,问:“密码是什?么?”
林粟报出?一串数字,是她在茶岭上遇见谢景聿那?天的日期,她一直觉得那?一天会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孙玉芬拿着银行卡下山,再回来时满脸都堆着笑。
谢成康每个月让人打的钱林粟都只花一半,另一半存着,加上学校上学期给的一笔助学金,卡里大?概有三千块。
这笔钱她本想攒着,等毕业后还给谢景聿的,现在这个计划成了泡影。
林粟看到孙玉芬回来,立刻背上书包迎上去。
孙玉芬看她一眼,刻薄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能攒啊,骂你是小白?眼狼还真是没骂错,有钱不往家里拿,你留着是打算孝敬你亲爸还是亲妈啊?”
林粟沉默不语,摊开?一只手。
“要银行卡啊?没门,这卡以?后就放在我这了。”孙玉芬语气霸道。
林粟对要回卡并不抱希望,她抓着书包带,抬头说:“我如果?不去学校,我同学的爸爸是不会再往里打钱的。”
孙玉芬瞪她一眼,“我说不让你读了吗?”
林粟盯着孙玉芬,心?里多少有了底——孙玉芬对谢成康还是忌惮的。
孙玉芬从兜里拿出?一沓钱,今天周帅按时给林粟打了钱,所以?卡里不止三千。她往指尖吐了口唾沫,掀起眼睑问:“学费多少?”
“学费500,住宿费300。”林粟说。
孙玉芬点了八张红票子给林粟,林粟接过后又说:“还有生?活费。”
孙玉芬不耐烦地嘟囔了句“怎么要这么多”,好像手上的钱是她的一样。
“一星期给你一百,一个月四百,够了吧?”
林粟听明白?孙玉芬的意思了,她这是要让自?己每个月回来一趟,只有卡里有钱了,她才会肯给生?活费。
“不够。”林粟绷着脸说:“来回坐车也要钱。”
“你在学校也花不到多少钱,那?点车费省省就有了。”孙玉芬说着把钱折起来,要塞回裤腰里。
林粟抬眼,毫不退让,果?决道:“如果?我的钱不够花,我就去找我同学,他爸爸要是问我把钱都花哪儿了,我会如实说。”
孙玉芬嘴角一抽,“好啊你林粟,威胁我是不是?”
林粟抿紧唇,眼睛里透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劲儿。
孙玉芬知道把这只小白?眼狼逼急了,她真会反过来咬一口。她刚才说不怕惹那?个谢老板不高兴,其实只是吓唬林粟用的,她无权无势的,还是害怕得罪人的。
“再给一百,多了没有。”孙玉芬不满地又抽了一张票子出?来。
林粟要接钱时,孙玉芬把手一收,恶狠狠地警告道:“我告诉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样,不然你这书就不要读了,趁早回来干活。”
林粟拿过钱,一声不吭地背着书包离开?。
早上她还满心?欢喜,期待着可以?去学校,但现在她的心?情?急转直下,只觉得世界都是暗淡的。
事实证明,聪明才智在绝对的权力和不可抵抗的暴力之?下是没有用的。
她觉得无力,也想求助,但是不知道可以?找谁。
周兆华吗?他就算是有心?,也对付不了林永田和孙玉芬那?样的赖皮货;报警吗?那?些警察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天地悠悠,没有一个人是她能依靠的,她只能自?救。
林粟抹了下眼睛,下山的脚步走?得更?加坚定。
才过完年,南山镇的街道上还铺着没及时清扫的鞭炮纸,那?些红色的碎纸会黏在每一个踩过的人的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