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虞
店里的老板在柜台底下放了很多书, 有时摸出来一本, 戴着老花镜看, 要么询问下他们两个的意见,在店里放放音乐。
就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他们会觉得像是自己的第二个家, 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直到入了夜, 周最给姜弥打电话来, 他们才决定要走。
周最在看见陈执手上的玻璃杯时,才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到底亲密到什么程度。
他不清楚玻璃杯的故事,却能感受到那些东西对姜弥的重要性。
姜弥很爱护她的杯子,哪怕它们都被整整齐齐的收进了柜子里,她还是要每天检查一遍。平时一点家务都不想做的人,却会隔半个月就把所有的杯子拿出来清洗一遍,周最要帮她忙时,她会拒绝。
周最不知道那些到底代表什么,他同姜弥结婚以来,只见过她添置一个杯子,他猜不出它们的特殊意义。
宋瑗曾经和周最聊过的,她看见那一柜子的杯子显得有些头疼,跟周最讲:“也不知道弥弥怎么有这么奇怪的爱好,喜欢那些杯子,轻易还不叫别人碰,当千金宝贝一样护着。”
他以为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的。
可现在,他知道有另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了,这个人超越了她身边的所有人,甚至是她的父母。
在见到他们从店里出来的一分钟里,周最觉得胸口闷得要喘不上气。
那种怪异的,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姜弥见到周最,隔着很远的距离还朝着他挥了下手,示意她在这里。
周最快步走过去,到她身边又一副平静模样,“回家吗?”
“嗯。”姜弥点点头,转身和陈执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聚。”
“好,拜拜。”
到家之后,姜弥问周最:“你今天下班好像晚了一点,假期过去还要加班的吗?”
“没有,路上遇见个熟人,多聊了几句。”
“这样,”姜弥把外套脱掉,开了空调准备去洗漱。
周最把她的包和衣服放好,给家里的花花草草浇水,看了眼冰箱,里面好像没什么菜了,明天下班需要去趟超市。
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周最感觉他什么菜都给姜弥做过了。
姜弥从房间出来,已经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她头发扎起来,刚刚洗完脸,现在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她很白,皮肤毛孔细腻,就是脑门上长了个痘,十有八九是因为这几天作息不规律。
她问周最:“冰箱还有菜吗?”
“怎么了?”
“有点饿,”姜弥憨笑了下,语气带有十分的讨好,“能麻烦你给我做个夜宵吗?”
她跟陈执中午吃得比较多,晚上都没什么胃口,小西街那边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吃了碗馄饨就走,现在看好像有点不管饱。
周最欣然答应,“还有点青菜和鸡蛋,给你下碗面?”
“行。”
请人帮忙还管吃什么,要不是姜弥顾及头上的痘,她会选择煮泡面的。
她的皮肤好像经不起折腾了。
周最煮面的时候,姜弥坐在餐桌边看手机。
工作群这两天还是热闹的,不知道是谁带头发了个新年快乐,一水儿的刷屏,姜弥表示了下,发个大红包出去,大家都在感谢她。
不过那种很轻松的聊天他们是没有的,毕竟还是工作群,大家不会说自己的私事,姜弥其实知道他们还有一个领导不在的小群,她不关注,也不想知道他们发了什么,总得给人家一点私人空间和宣泄的渠道。
比较奇葩的是陈展言也给她发了新年祝福。
姜弥当时嘴角都不知道怎么摆,冷淡的回应了下,然后应付陈展言的一些令人无语的发言。
真烦,明天又要看见他了。
姜弥又开始在心里骂人。
等周最的面来,姜弥很是感激并夸奖了他一番。
姜弥其实是更喜欢吃面食的,恰好,周最做面很拿手。
姜弥吃夜宵,周最喝水,家里有一阵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可以想到很多事情。
周最扭头,看了一眼那个放满玻璃杯的柜子。
那个柜子一直都很亮眼,红的绿的紫的透明的,各种各样的玻璃杯,有光时各种颜色汇在一起,他也没认真数过里面到底有多少杯子,反正很多很多。
周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
他问姜弥:“我看今天陈执从那店里出来拿了个杯子,你怎么没买一个?”
姜弥抬头,答:“没我喜欢的啊,它们长得都不够漂亮。”
她说是,那就是了。
周最忍了忍,喝口水,又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杯子?”
姜弥咬着筷子,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讨,“怎么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就是看见了,觉得好像挺奇怪,问一问。”
他又觉得这样不太好,连忙在后面补了句:“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说。”
他又开始小心翼翼拿捏二人之间交往的分寸。
姜弥摸了摸额角,再开口时,语气中满是歉疚。
“不好意思啊,这个现在确实是不太方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周最在同她聊天时,本来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可姜弥真的这样说了,他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最近的情绪好像有些敏感。
本来的事,姜弥和他也没有那么亲密,他们只是形式夫妻而已,她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她没有必要剖心剖肺把什么都告诉他,说到底,他们只能算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
周最什么都明白,但他就是有一点,有一点嫉妒陈执。
他同她的关系,他好像永远也超越不了了。
奇怪的感觉在发酵,周最甚至觉得,他嫉妒陈执很多。
不理解为什么。
姜弥明显感受到周最的变化,她很抱歉,但她有自己的坚持。
她用了其他的方式去开导,应该说是哄他。
“周最,我不知道我明天要不要加班,要是我回来的话,请你吃炸鸡怎么样?”
“嗯。”
“你电影看完了吗,好像又新出了一季,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看。”
“看完了,好。”
“家里是不是没有可乐了,我明天去买吧。”
“我去就好了。”
啧,好像有点难哄。
姜弥这夜宵吃得都不开心了,她叹口气,道:“好烦,明天又要上班了。”
周最本来还在觉得自己太矫情,明明姜弥没做错什么他还要听她温柔细语的安抚,正在反思罪过打算和她好好说话时,听她来了这么一句,又想起何圣元和他说的话。
他回来是打算陪陪姜弥的,怎么事情变成这样了。
周最怀疑自己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他一度不知道怎么开始这个话题。
想来想去,还是选择开门见山。
“姜弥,你和你的老板,关系最好时是什么样的?”
姜弥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愣了下,解释说道:“最好的时候,嗯,他经常指导我的作品,然后我去过他家吃过几次饭,在公司他也很照顾我,他太太对我也很好,就是,最好的那阵子,说像父女也不为过吧。”
提起这茬姜弥就觉得陈展言罪该万死。
这狗老板真是坏事做尽,把她骗得好惨。
周最眼神定住,直勾勾看着姜弥,问道:“那你知道,关于你和他之间的谣言吗?”
“什么谣言?”
“他们说,你有破坏他的婚姻。”
他看着姜弥从面露憎恶到渐渐展现出笑容,她抱着手臂,笑得有些怪异。
她说:“我们周律师说话怎么这么文雅呢,你可以直接说我是他的小三的。”
“我不信。”周最肯定的说道,“姜弥,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姜弥笑出声来,“你信不信,也不重要啊。”
所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周最替她感到委屈,好像就在这两天,他共情能力变得过分强。
他嘴唇翕动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又想骂那些造谣的人,又想安慰姜弥,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姜弥自始至终都没真的生气过,她只问周最:“你从哪听说这些的?”
“我今天,遇见我舅舅了,他跟我说的。”
“消息都已经传到恒达了,果然,人的嘴就是厉害。”
她怎么还有心思夸别人,周最不解问:“你都不觉得难过吗?”
“难过啊,”姜弥情绪始终稳定,说起这样难堪的事情,她也不带太多的宣泄成分。
怎么可能不难过,刚出社会,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特别难得的遇见一个可以在事业上给自己很大帮助的人,就算他的妻子和自己关系很好,就算他们堂堂正正什么事都没有,别人还是会在后面一直造谣的。
姜弥不是天生就是钢铁心脏,那些风言风语最开始让她知道,她也掉过眼泪,也有过辞职念头。
可到了现在,她真的不在意了。
“周最,你要知道,女性和男性的职场环境就是有很大区别的,你大可以出去看一看问一问,有多少事业成功的女性被迫戴上各种各样的帽子,好像离开了男人他们什么都做不成一样。”
如果单身,留给她们的是小三情妇传闻,在饭局上喝两杯酒,和哪个男性领导走的近了些,就会变成不正当上位;如果已婚,留给她们的是靠丈夫,走后门,没有老公根本不会有那样的成绩。
姜弥都已经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