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家里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梁思悯接的,季望舒一字一顿吼了句:“季旸,你给我滚回来!”
梁思悯楞在那里,许久没吭声。
季旸隔着很远就听见了,擦了擦手,平静地接过去:“好。”
接下来就是让助理安排票和车。
飞机落地衍城的时候,梁思谌接的机。
季旸面对面低头看梁思悯,轻声说:“你跟哥先回家住几天,我回西郊处理点事,之后去接你。如果季家联系你,你就说生病了,在家好好养着,不用出来,好吗?”
梁思谌在一旁看着,表情平静,什么也没问。
梁思悯看了两个人一眼,心知肚明这俩人显然已经通过气了。
路上他跟她说了大概,她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她忍住了没多问。
可梁思悯是个极度敏锐的人,她找人一直盯着季家,他家里人小动作的确不断,但她没发现什么经济犯罪这么大的事,现在突然出事她听完电话还很诧异。
她路上就猜测很多,这会儿才突然惊醒。
“季旸你动的手?”她突然抬头,拧着眉看他。
其实她听到他爸那句话就应该猜到的,可是她觉得自己对他足够了解,他干不出来这种大义灭亲的事。
就算有一天不得已要处理掉所有的障碍,那么他也会找一个最妥善的方式悄无声息解决掉,不会明目张胆给人留话柄。
季旸抿唇不答。
梁思悯却有点急:“你疯了吗?”
她深呼吸,原地踱步两下,骤然看向梁思谌:“你也知道?”
梁思谌垂眸看她:“梁思悯,你冷静一点。”
梁思悯愤怒道:“我冷静不了。”
她扭头盯着季旸看,“为什么?季旸我问你为什么?如果你是为了我,你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我不需要,这事明明有一万种办法,你为什么选择一种最蠢的。”
季旸攥住她的手腕,眉眼压得极低:“悯悯,别气着自己。”
梁思悯吼了他一句:“我冷静不了,你有想过后果吗?你家里人都不要了是吗?你爸妈根本就接受不了,还有奶奶,她身体不好,她大儿子已经那样了,这个年纪你让她亲眼看着两个儿子一起出事?你爷爷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样吗,他殚精竭虑但现在都不敢退下来,不就是知道他们都不争气……踏马”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事可以是任何人去做,但不能是你你明白吗?”
梁思悯越说越激动,她眼眶都变得通红,怒气沉沉地看着他。
她其实才不关心季家人如何,她嫁过去也没几天,说过话的没几个,最亲近的奶奶和潘阿姨也不过是对她不错而已,谈不上感情深厚。
她只是觉得,这个家里对他的束缚是真的,关爱和培养也是真的,他骨子里的确凉薄,可多年的教养让他根本失去了狠绝的能力,他到时候面对父亲的责骂,母亲和奶奶的眼泪,爷爷的失望,和弟弟妹妹们的埋怨……
她看着他,缓慢泄气,咬着牙问一句:“你怎么办?”
季旸看着她,似乎想要安慰她,努力挤出来一个笑:“梁思悯,我不是为了你,季家两代人的努力把明达逼进了死胡同,断尾求生是唯一的路。总要有人来做这个恶人,我知道你想替我做,你也不在乎做那个恶人,但我在乎,我不可能借你的手干任何不光彩的事。”
梁思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着抓住对方的把柄,送他上位,她以为他没发现,原来他早就知道。
但她不明白:“何必要舍近求远呢?我总问我爱不爱你,我说我的钱不能给你,是骗你的,我有很多钱,我也不在乎钱,分给你点也没什么,我拿来给你砸一个坦途,也值得。”
季旸凝视她:“我总怕我给你的不够。”
怎么会忍心从她手里拿什么。
梁思谌看不下去,把梁思悯拉走了:“没完没了了,他是回家,他不是去赴死,你在这儿号什么丧。”
【?作者有话说】
梁思谌:看不得一点矫情
第49章 魔怔
◎人都快疯了◎
季旸转身, 没有回头,跟着来接他的人走了。
觉得心中一片荒凉。
可又因为梁思悯的担忧和紧张,而稍稍生出一些别样的情绪。
像是悬浮的心, 被什么拽住了。
梁思悯回家直冲爸爸的书房,梁正平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书, 抬眸就看到女儿气冲冲地冲进来, 她俯身趴在桌子上,两眼通红:“爸你是不是骂他了, 你为难他了?你给他出的主意?”
她语气少有的焦急。
梁思谌跟在后头进来,一把拎住她后颈:“你发什么疯, 爸招你惹你了?你竟然为了个外人吼爸。”
“他不是外人。”梁思悯意识归拢, 她知道她爸爸不会这么做。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
她有些烦闷坐下来,“都不告诉我。”
所有人都知道, 就瞒着她。
她开开心心去度蜜月, 他可真会装, 都这样了, 还能每天变着花样哄她玩。
真行, 很好, 都很能耐。
梁正平合上书,盯着她看了会儿, 然后忍不住问:“就这么喜欢他?”
他这女儿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不计其数, 哪个不是三两天就心思全无, 或者因为一点原因很快厌倦,从来没多少耐心。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后, 第一反应不是厌倦, 而是担忧和烦闷。
梁思悯垂眸, 不吭声, 书房里灯光昏黄,只爸爸身前的台灯明亮清晰,她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看起来有点难过。
“他会不会挨打?”她呢喃一句。
季家很讲究长幼有序那一套,季旸这种行为,称得上大逆不道了。
别人算计来算计去,也不过算计点利益。
梁思谌走过去,捂住她嘴把她从书房拖走:“别烦爸了,来我跟你掰扯。”
梁思悯很烦,出了书房就开始对他又踢又咬。
“梁思悯你属狗的?”
“咬死你才好,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我讨厌你。”梁思悯非常愤怒,她觉得这三个男人合起伙来耍她。
尤其梁思谌,从小到大仿佛她第二个爹,什么都要管一管,结婚的时候还担心她祸害别人,转头就坑季旸。
“你不讨厌谁?”梁思谌冷哼一声,“你不还讨厌季旸呢吗,现在不还宝贝得跟什么,他一个大男人,你替他操什么心,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他也不配娶我妹。”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他好得很。”
梁思谌突然揪住她耳朵:“梁思悯你人格分裂吗?你自己不去他脸前说,你搁这儿跟我横什么。”
“你不让我说。”梁思悯这会儿完全是怒火攻心胡言乱语一整个战斗公鸡的状态。
梁思谌都被她气笑了,“行,我给他打电话,你直接跟他说你担心死了。”
梁思悯突然又偏过头:“我担心他个屁,死了正好,我年轻貌美,正好第二春。”
梁思谌彻底无语:“梁思悯你真的人格分裂吧?”
一会儿一个样儿,口是心非,喜怒无常。
“也不知道季旸怎么受得了你的,我真的费解他到底喜欢你哪儿。”梁思谌上上下下打量她,“他别是什么受虐狂吧?”
梁思悯狠狠推他一下:“要你管,我俩领了证合法夫妻,也不知道谁到现在连喜欢的人手都没摸过,再过两年你都老了。”
呵,真的长大了也欠抽。
梁思谌手臂卡住她脖子就是一个锁喉:“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揍你。”
“你揍,明天我就把云舒介绍给我大学同学,海龟医学硕士,高富帅,关键是比、你、年、轻。”
梁思谌点点头,收紧力道:“行,那你别怪我把你舞会和英国佬跳热舞的视频发给季旸看。”
“你敢,那我发你小时候露屁股的照片。”
“梁思悯!你以为你没有吗?”
……
周邵红在楼下听了半天,揉着太阳穴给自己老公发消息:你出来管管。
梁正平喝了一口茶,也揉了揉太阳穴:我才不管,俩人岁数加起来比你都大了,当自己是幼儿园大班生呢!
而且梁思悯这会儿又不能对着爸妈无理取闹,跟哥哥闹一闹,估计也就是心里不痛快又不知道干什么,发泄一下,梁思谌也就是惯着她,不然都闹不起来。
周邵红摇头叹气,想起来这俩人小的时候,梁思悯十岁才回来,梁思谌比妹妹大三岁,那会儿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心里其实还是盼着妹妹回来,结果一见面,和谐关系连三天都没能维持住。
一个自由散漫,偏另一个又极守规矩。
谁也无法理解谁,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梁思悯从小个性就强,大约是因为跟着爷爷长大的,老爷子一辈子都自信自负,胆子大主意正,没有不敢做的事,也没有不敢爱的人。
那会儿媒体不发达,只知道他太太是个外国人,搞赛车的,却并不知道对方确切身份。
那会儿凯瑟琳作为家族小女儿,因为备受宠爱活得肆意张扬,两个人的婚姻也是经历了千难万险。
过程太过于坎坷,以至于对方的离世老爷子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后半生一直处于赎罪状态。
梁思悯跟奶奶太像了,样貌像,性格也像,老爷子因为这个孙女获得了短暂的活力,因而又振作了几年,他哪怕白手起家,也照样能在异国他乡闯出来,加上她和米勒家族建立了很深的联系,几乎给她铺完了一生的路。
周邵红其实一直担心兄妹两个处不好。
但其实两个人感情很好,哪怕到现在两个人也无法获得三观上的一致,彼此都没办法理解对方的一些行为,但其实比谁都亲,梁思悯去国外读书,是梁思谌主动去陪读的,倒也不完全是怕她乱来,更多是觉得她不会照顾自己。
梁思悯和季旸之间,周邵红也担心过,怕她个性太强,季旸又看起来不像是个很包容的人。
可现在看,显然也有些多虑。
孩子都长大了,路总归是要自己走的。
她其实本来和梁思悯一个想法,得知季旸要踩着两个叔父上位的时候,感觉到万分的不可思议。
她和潘凌慧是认识二十年多年的闺蜜了,从她嫁季家她就开始骂季家那群人,过了好多年也仅仅是看顺眼了而已。
那一家子人倒也不坏,但就是一个个的明争暗斗,数不完的算计,季旸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谈不上过得压抑,但总归是被条条框框框着长大的,从小就守规矩,几乎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他哪怕什么都不做,要不了几年,整个明达还是要交到他手上,季家那群人没几个顶用的。
贸然把自己叔叔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拉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来自整个季家的压力,包括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