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那时候她热衷玩一个小游戏,把和好的面团整个捏进手掌之中,用力之时,它们有些会从指缝间溢出。
仿佛是自然而然的联想。
孟弗渊的呼吸拂在她颈后,恍如沸腾的水汽。陈清雾带着刚刚睁眼还未彻底消散的昏沉,又这般一头栽进了更为刺激的目眩神迷。
孟弗渊将一个吻落在她的耳垂上,忽将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陈清雾转过头去,疑惑地看他一眼。
他额头低垂,仿佛懊恼地叹息,低声说:“不能继续了,清雾。”
“为什么……”
那回答是挨着她耳畔的:没有套。
“……”陈清雾哑然失笑,“你不是有备无患吗?”
“我再怎么有备无患,也备不到这一步。”
“我不管……”陈清雾笑着,故意说道,“我不管我不管……”
话没让她说完,因为孟弗渊忽地伸手往下。
那是一个钳制的动作。
陈清雾的呼吸顿时滞留于喉间,变成一句模糊的低吟。
上一回孟弗渊在他那里初试陶艺,她打量过他的手,恍如玉骨的质地,叫人怀疑,即便握住他的手,也会觉得那是冷的。
现在她确信了,他指腹的皮肤,确实是微凉的。
她变成满拉的弓,或是盈满的帆,往后仰去,却没有沉底,而是落入他的臂弯。
无法逃离,她怎会提前知晓,这种感受她承受不住。
空间一片昏朦。
都说视觉丢失时,听觉或者嗅觉会因为代偿而变得分外敏锐,她相信这个说法,因为那水声异常分明,叫她声音也变得潮湿。
整个人像是溺进了梅雨天里。
那时候坐在窗前,看风摇动树叶,焦躁地等一场暴雨,带走所有暑气。
陈清雾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拿几分颤抖的声音突然喊道:“渊哥哥……”
孟弗渊动作骤然一停。
陈清雾笑了声,将嘴唇凑近他耳边,她觉得自己可能多半是不满于自己是沦陷的那一个,而孟弗渊却有种正在进行精准实验般的冷静。她声音很轻,却足够他听得清楚:不愧是玩代码的,手指好灵活呀,渊哥哥。
挑衅孟弗渊这样一个人,是需要几分胆量的,她提前已经知道。
但即便知道,也没有料想,在动作加快之后,自己连短短的三十秒钟都撑不过。
那场雨倏然落下。
她仿佛树梢的青果,“啪”一下落地,跌进泥水中,瘫败得不成样子。
双臂搂住孟弗渊的颈项,整个人瑟瑟颤栗,许久不见平复。孟弗渊只拿手臂拥抱她,手掌却没挨她,怕弄脏她的衣服。
孟弗渊低头亲她出汗的额头,忽说:“我确实喜欢黑色。”
陈清雾睁大眼睛。
于是,后续一切,都隔着那一层黑色进行。她的手掌被拉高,按在耳畔,孟弗渊俯首于她锁骨之下。
他偶尔抬眼看她,眼里只有浓郁的暗色,以及仿佛蛰伏已久的某种危险。
陈清雾觉察到他体温升高,喉间有深深压抑的声响。
挑衅的人只会一再挑衅。
“渊……”
然而这次只说出了一个字,剩下的被他一把捂进掌心。
但也足够了。
只是一瞬间,在陈清雾的鼻息喷在掌心的同时,他呼吸骤然急促,俯身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是白玷-污了黑。
呼吸间多了两分微咸的气息,陈清雾手掌按在孟弗渊背后,感受他剧烈起伏的,分明的肩胛骨。
“孟弗渊,”陈清雾低声笑说,“我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孟弗渊的回应是将她搂得更紧。
后续,又花了好长时间清理局面,他们终于出门。
走出大门的一瞬间,陈清雾不由自主地拉高围巾,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孟弗渊低头,凑到她面前,挑眉笑说:“做什么亏心事了,不敢见人。”
陈清雾伸手去推他脸颊,“……五分钟不准看我。”
第43章
一起逛超市倒也并非第一次。
只是上一回的记忆未免过分久远。
孟弗渊作为兄长, 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刻,家长有时候为了自己玩得开心,常会把两个小孩托付给他。
应当是陈清雾和孟祁然七岁那年, 两人待在孟祁然房间里学电视剧里演“武侠片”,最后“决战紫禁之巅”时,孟祁然没控制好力道, 陈清雾的鼻梁挨了他一个肘击,顿时血流如注。
孟弗渊没想到自己去楼下拿瓶饮料的这一会儿工夫就能出状况,立即让陈清雾脑袋微倾,吩咐孟祁然去准备棉花和冰袋,自己捏住她的鼻翼按压止血。
那时候她衣襟上沾着血,低着头乖乖的一动不动,瓮声瓮气地, 还要请求他,一会儿不要告诉大人是祁然撞的,不然祁然又要挨训。
后来血止住了,孟祁然没心没肺地看动画, 而陈清雾却一直有点蔫蔫的。他猜测她可能是吓到了,害怕要是血没止住, 就又要送医院去,让父母操心。
于是走过去,摸了摸她脑袋,说趁着家长没注意,带她回去把衣服换了。
她眼睛立即亮起来。
后来去陈家换了衣服, 又带她和祁然去逛超市, 想让她挑点儿喜欢吃的零食。
陈家父母对她吃零食这块管得很严,主要是怕吃杂了东西肠胃出毛病。她自己也很自觉, 在薯片架子前流连再三,最后也没伸手,只在生鲜区拿了一盒蓝莓。
此刻,孟弗渊推着购物车,陈清雾挽着他,回忆往事:“你以前是不是觉得我和祁然挺烦的。”
“是。”
陈清雾笑说:“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孟弗渊便纠正措辞:“你还好,祁然比较烦。”
“我以前真心实意地希望过,你是我亲哥哥。”
“幸好你的希望没有成真。”孟弗渊看她一眼,“ 要是我成了你的亲哥哥,大约你也会真心实意地觉得我烦。”
“嗯。”陈清雾点头,仿佛深以为然,“你确实不要是我的亲哥哥比较好,但原因不是你说的这个。”
孟弗渊几乎一秒听懂她的潜台词。
陈清雾察觉到孟弗渊脚步稍顿,立即转头看去,“在想什么?”
“没有。”
“哦?”她笑意狡黠,“你该不会是在想,没有哪对亲兄妹会做我们出门之前……”
话被孟弗渊抬手捂住了。
陈清雾笑意喷在他掌心,几乎立即叫他联想到了在床上时那一句被他捂住的“渊哥哥”。
今日出门没有戴眼镜,但也不妨碍他将神情武装得无懈可击,绝无可能引起外人怀疑的严肃冷淡。
除了陈清雾。
她望着他一时笑得更开心。
她好像是故意的,要看他失守,看他被欲-望污染,看他从神坛坠落,甘愿匍匐于她的膝下。
陈清雾拉下孟弗渊的手,握住,改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孟弗渊触到她无名指上的尾戒。推到指根后不至于脱落,但到底稍松了两分。
或许送她一枚新的比较合宜。
这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驱逐。害怕吓到她。
说话间已到零食区。
陈清雾目光往摆着薯片的货架上扫了一眼,孟弗渊伸手,拿了两袋原味的,丢入购物车中。
陈清雾想起上回在孟弗渊那儿看电影,他拿出来的薯片也是原味的,便知晓这绝非巧合。
“……你怎么连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薯片都知道?”
“有心观察什么都能知道。”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喜欢的花、大衣品牌、歌手、作家、陶艺师。身高,体重,鞋码……”孟弗渊语气平静,说到这里却有一个明显的停顿。
陈清雾自然捕捉到了,笑问:“你省略了什么?”
“没有。”
“那我只能猜一猜了?”陈清雾偏头看他,作认真思考状,随后以嘴型说到:胸围,是不是?
她笑起来,补充问道:“昨天刚知道的?”
“清雾,这是在公共场合。”
“那又怎样?我们周围十米都没有第二个人。”她好似恍然大悟,“哦,你害羞……”
眼看孟弗渊又准备去捂她的嘴,她立马往前挪了一步,转个身笑看着他,“你好严肃啊孟弗渊。”
孟弗渊看着她:“奉劝你现在最好少说两句,清雾。”
话里仿佛不无“勿谓言之不预”的警告。
“要惩罚我吗?”陈清雾那带笑的声音,仿佛是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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