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的小周
太子忽然提及正事,倒是让姜玉竹心?头萦绕的?少女心?思消散了些,她皱起眉心?道:
“圣上一直惦记震慑邻邦,极可能借着后日的?宫宴,向朝中百官宣布扩建陇西马场的?消息,唉...如此以?来?,臣明日将呈文交给内阁亦来?不及了。”
她顿了顿,又分?析道:“殿下家底富足,用来?支持北凉马场绰绰有?余。可起初咱们从?金乌引进铁蹄马的?意图,就是为?了同陇西争抢军饷,若是放任陇西马场继续壮大,那新建的?北凉马场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
陇西马场是靖西侯最有?力的?底牌,若是大燕军营不再需要陇西马场供的?战马,那靖西侯遏制朝廷的?双臂就会慢慢失力,最终没?了底牌的?靖西侯便?是没?了牙齿的?老虎,不足为?惧。
太子手上的?力气大,很快就将她湿漉漉的?头发绞得蓬松,姜玉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太子。
“殿下,冯少师送到京郊军营的?那十几?匹铁蹄马,现如今养得如何了?”
少女猛然回眸,微凉的?发梢从?鼻端扫过,拂过清清幽幽的?皂香,那张微微仰起的?小?脸红霞未退,一对乌眸宛若水洗的?葡萄,亮得惊人。琼鼻精巧,绛唇映入,清丽之极。
詹灼邺压下去的?热意又升了起来?,他阖下眼眸,道:“那些马在军营里驯养的?不错,少傅问这些做什么?”
姜玉竹莞尔一笑,语气欢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分?晓,臣有?一计...”
她身上被锦褥包裹得紧实,手臂使不上力,只得像一只蚕宝宝似的?倚靠在太子肩头,细细道明了她想出?来?的?法子。
“就算事后没?成功,北凉的?铁蹄马也?算是亮个相,让世人知道不止是大宛马能打仗,更何况,臣对咱们当初挑选的?铁蹄马很有?信心?。”
詹灼邺唇角笑意愈盛,他很喜欢听小?少傅说“咱们”两个字,这两个字不拘于君臣的?身份,像是能够陪他度过漫漫余生那个命定之人。
掌心?托在少女颈后,薄唇压下去,吻住她润白如玉的?耳垂。
“唔...殿下...”
姜玉竹被裹在茧中,只得被迫仰着头,承受着太子施予的?吻,宽大又温热的?手掌揉她潮湿的?发,声音尽在耳畔,充满了蛊惑的?人的?磁性。
“唤孤辰邺。”
辰邺是他的?字,辰乃日,月,星之主,排在地支第五位,属龙。邺则是卓家都邑名。
“殿下...臣...”
姜玉竹刚开口,就被对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耳垂,手掌探入锦被中...她只得改了口,轻轻唤了一声:
“辰邺...”
这一声仿若是刺激到了太子,搭在她后颈上的?掌心?猛地一紧,薄唇松开了她耳廓一点点下移,在肌肤上留下温润的?水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蜷缩起藏在锦被里的?脚趾。
不知过了多久,束缚在身上的?锦被簌簌从?肩头滑落,破茧而出?的?蝶儿却没?有?振翅飞走?,而是张开娇弱的?双翅,主动勾缠住带给她蜜一般滋味的?清冷孤花。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苓英看到屋内的?场景,惊得险些丢掉了手捧的?托盘。
只见暖阁里乱作一团,小?金丝楠木屏风倒向一侧,地上到处是散乱的?衣裳和水渍,桌案上的?天青色茶壶和茶盏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缭绕的?雾气,处处透着靡乱的?气息。
再看向珠帘摇曳的?内室,隐约瞧见紫檀木床榻沿垂下龙纹刺绣锦袍,那玄色衣摆下还露出?一截子女子纤细莹白的?脚踝。
女子轻袅袅的?声音被夜色渲染得勾人无比。
“砰!”
苓英急忙合上门扇,心?口小?鹿乱撞。
太子寻到肉香而来?的?速度也?闷快了,她去趟小?厨房的?功夫,屋内的?二人就从?浴桶忙到茶案,又从?茶案转战到床榻上....
太子血气方刚,这堪比行军打仗的?速度,也?不知自家小?姐那纤弱身子骨吃不吃得消。
苓英低头看向红木托盘上明目去火的?菊花银耳莲子羹,心?疼地皱起眉头,决议还是去小?厨房炖上一盏补血滋阴的?血燕羹。
“方才是什么动静?”
姜玉竹被太子吻得晕晕乎乎,灵台仅有?一丝清明,她隐约听到门扇开合的?声音,想要起身去看,却被太子的?大掌按了回去。
男子口中声音囫囵不清:“是你的?婢女,已然走?了。”
是苓英!
想来?是苓英进来?送羹汤,结果撞见了她正在和太子....
姜玉竹心?中一惊,这才发现束在身上的?锦被早已垂落到腰际,那轻薄如蝉翼的?交领纱衣散乱敞开,面料顺滑的?兜衣也?被攥出?道道皱痕。
她双颊鲜红欲滴,拉开锦被将自己整个埋了进去,略带委屈哭腔的?声音从?里面闷闷传出?来?:
“殿下进来?的?时候,为?何没?有?落锁,臣...臣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先是未着寸缕被太子看个透彻,又是和太子亲吻时被婢女撞个正着。
这接踵而至的?“惊喜”让姜玉竹羞愧到无地自容,索性当起了“缩头乌龟”。
詹灼邺清楚小?少傅脸皮子薄,他眯起凤眸轻笑,拍打着鼓囊囊的?锦被,温言哄慰了许久,才让想活活闷死自己的?小?少傅放弃轻生的?念头。
二龙争瓜
荣英殿, 是大燕始皇为了嘉奖班师归朝的有功将帅而建。
耀灵帝执政三十多年间,只有一位大帅得此殊荣,自?此以后, 荣英殿再没有响起象征杀伐之乐的《广陵散》。
烛光煌煌的大殿中央, 乐师们?坐在?高台之上,将悦耳的乐声奉献给君王贵客。
箜篌缥缈悠扬,宛如群鸟婉转鸣唱。琴声清越灵动?,仿佛泉水淙淙流淌山间。笛声清亮高亢,犹若旭日冲破云霄。
席间宾客们?彼此推杯换盏, 宫人?们?鱼贯而入,奉上一道道美味佳肴,气氛融洽,热闹非凡。
靖西侯对耀灵帝举杯敬酒, 他眸光闪动?, 语气哽咽:“臣何德何等, 竟让陛下为臣重?新开启荣英殿。臣定?当效死输忠陛下, 率领琸家军镇守陇西边境, 为陛下, 为大燕的天下子民?, 守护平安康泰。”
说至最后, 靖西侯潸然泪下,举起手中酒盏一口饮尽。
耀灵帝接过皇贵妃递来的酒盏, 他弯眉笑道:“靖西侯这些年的赤胆忠心,朕全看在?眼里。你为作表率,主动?将妻儿留在?京城, 一个人?在?陇西日炙风吹,不仅要提防虎视眈眈的西启国, 还要看管好陇西马场,着实辛苦劳累。朕得此忠臣良将,深感欣慰啊!”
靖西侯闻言,他当即快步从桌案后走出来,双膝跪地?,双手交握放置额前叩首,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声如洪钟:“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惟愿圣上福寿无疆,大燕江山万古长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殿中的官员纷纷起身出列,稽首伏地?,口中高声呼喊着:“圣上福寿无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恢宏,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耀灵帝看着殿下乌泱泱的臣子们?,不由觉得龙心大悦,他搀扶起跪在?身畔的皇贵妃,摆了摆手笑道:
“阖宫家宴,诸卿家不必拘泥大礼,都?快起来罢。”
众臣瞧见靖西侯站起身回到位子上,这才跟着纷纷起身回席。
丝竹管弦之乐继而响起,不一会儿,大殿里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乐坊的舞姬们?陆续登上舞台,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
姜玉竹坐在?不显眼的席位中,她正小口吃着菜肴,忽而感觉被人?轻拍了一下肩膀。
“姜少?傅,许久不见,你别来无恙啊?”
姜玉竹转头看向?笑容爽朗的十皇子,起身抱拳行礼:“姜某见过十殿下。”
“姜少?傅不必同小王多礼。” 詹少?辞直勾勾盯着少?年十分熟悉的脸庞,心里不禁感慨姜家兄妹的容貌太像了,以至于他在?举止闲适的姜少?傅身上,隐约看到姜小姐多年前戏弄他时洒脱不羁的模样。
被十皇子痴痴盯了半响,姜玉竹只好提醒道:“不知十皇子来寻姜某,是有何事?”
詹少?辞如梦初醒,他讪讪一笑,冲身后的侍从摆了摆手,侍从立马走上前,对姜玉竹奉上一本用白绢包裹的书。
他笑容满面?指着这本书道:“姜少?傅,我听说你对苏谨之的笔墨颇有研究,你来帮小王瞧一瞧这本古籍,可是出自?于苏先生之手。”
十皇子提到的苏谨之是受历朝历代?文人?推崇的文坛巨擘,此人?潇洒不羁,才华横溢,他撰写的辞赋清流畅快,行文独具一格,后世?诸多文人?想要效仿他的行文风格,却只得其形,不领其神。
只不过这位苏先生命途多舛,他因直谏君主而遭到贬官,一生孤苦飘零,最终客死异乡。
此人?的传奇经历和所?剩无几的真迹,使得他遗留下的手稿随便就能在?珍宝阁拍出令人?咋舌的高价。
姜玉竹小心谨慎揭开书上包裹的白绢,轻轻翻开颜色泛黄的纸张,她凝眉看了许久,最终合上书交还给十皇子。
“姜某不是珍宝阁的鉴宝师傅,无法准确判断这本古籍的真假,不过苏先生用笔精熟,字迹遒劲飘逸,不僵不滞,一气呵成。这本古籍上的字迹确是和苏先生留下的手稿极为相似,只不过在?最后几篇文章的笔韵愈发不羁,看其文旁注释的时间,应是正逢贬谪期间,所?以才会致使他行文风格大变。”
詹少?辞双眼一亮,他由衷赞叹道:“姜少?傅不亏是大燕最年轻的状元郎,只匆匆看了几眼就说到关键处。这本古籍当初被人?发现时,就是最后几章的内容引起争议,内阁几位大学士争执不休,最终萧大学士提出的论点与姜少?傅一致,判定?此本古籍乃是苏先生的真迹。”
姜玉竹微微一笑,拱手道:“十皇子谬赞,姜某才疏学浅,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蒙准了而已?。”
“姜少?傅谦虚了,当初主持春闱的几位考官看过姜少?傅的答卷,皆是交口称赞,称你的文章清劲飘逸,通篇布局疏朗,呼应顾盼,是百年以来唯一个习得苏谨之神韵的人?杰。有道是宝剑赠英雄,好书送知己。既然姜少?傅与苏先生如此有缘分,小王就将这本古籍赠予你了。”
听到十皇子命侍从将古籍送到姜宅,姜玉竹连忙摆摆手,推辞道:“十殿下,这本古籍太贵重?了,姜某无功不受禄,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詹少?辞看向?姜少?傅身旁空置的坐席,于是撩开衣摆坐下,他倒上一盏酒递给少?年,神色真诚,目光灼灼:
“姜少?傅鼎力反对太子与姜小姐的婚事,就是对小王最大的支持。想必你同小王母妃的想法一致,认为姜小姐这般清逸灵秀的女子,不适合后宫勾心斗角的生活。”
末了,他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生怕对方听不明白,又眨了眨眼补充道:
“姜小姐身子赢弱,需要精心调养,自?然也不能随便找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嗯...若是个有爵位,有上进心,不差银子,还不曾婚配的王爷,倒是和姜小姐极为登对。”
十皇子这席话,就差指着鼻子说自?己才是姜小姐的良配。
姜玉竹呛了口酒水,以长袖遮面?轻轻咳了几声。
詹少?辞见状,抬手拍了拍少?年的后背,继续道:“姜少?傅和姜小姐兄妹情深,想来也不想让妹妹嫁入深宫,从此和家人?分离,正巧小王的新王府打算重?新修建,听说岁锦巷那边的风水不错...”
“十弟真是有心了。”
冷冰冰的声音在?二人?头顶上响起,姜玉竹和十皇子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到眉眼清冷的太子正俯视着二人?,男子那黑涔涔的目光落在?十皇子正扶在?姜玉竹的手上。
詹少?辞被太子阴沉沉的眸光盯得背脊发凉,他下意识收回手,又觉得他这样表现有失男子气概,姜少?傅若是瞧见了,岂不要认为他不是姜小姐托付终身的良配。
情从心头起,詹少?辞的胆子肥了一圈,他蹭地?站起身,振振有词道:
“九哥,臣弟正在?同姜少?傅商议新府邸的选址之事,岁锦巷离朱雀街不远,出门就是早市,环境好风水又好,臣弟想要将新府邸建在?岁锦巷....”
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太子占了姜少?傅这个楼台接近姜小姐,詹少?辞决定?干脆自?建楼台搬到姜府隔壁,日后他和姜小姐成了毗邻,自?然多了来往的机会。
詹少?辞身材挺拔,容貌袭成他江南母妃的特质,五官精致端正,鲜眉亮眼,在?一众皇子里算是出挑。
不过他和太子站在?一起,二人?虽然个头差不离,可身上的气度却差之千里。
詹灼邺淡淡看向?闷头吃饭的小少?傅。
“少?年”若无其事用玉箸哗啦着盘里的饭菜,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他又气又笑。
圣旨婚约都?拦不住这株国色天香的娇花,惹得墙头惦念的蜂蝶要在?墙外安营扎寨。
他收回目光看着十皇子,语气淡淡:“父皇一直挂念十弟新府邸的选址,既然你心中已?有抉择,孤会上奏给工部去兴工。”
詹少?辞神色微怔,惊讶于太子竟这般轻易就松口了,他唇角的笑容还未绽全,又听太子冷声道:
“姜少?傅,姜伯父如今已?是三品官员,户部为姜家重?择一套宅院,就在?孤的府邸旁边,你记得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姜伯父,早些搬出岁锦巷。”
姜玉竹点点头,继续闷头干饭。
“九哥,你....”
詹少?辞瞪圆双眼,硬着脖子不甘示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