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费疑舟淡笑回话:“前些日子太忙,实在走不开,给?周爷爷赔不是。”
“好了好了。你能来看看我这糟老头?,我已经很高兴了。”周儒霖摆手,瞧了眼费疑舟身旁的殷酥酥,打趣儿地扬眉,转向费豫真:“阿凝这是把女朋友也带来了?”
“……”
殷酥酥暗道一声糟糕,心想:费家大?少爷临时抓壮丁,把她找来假扮未婚妻,肯定还没?跟费爷爷通过气。
完蛋。不会要穿帮了吧?
殷酥酥心里焦灼不已,偷偷扭头?,看身边。
太子爷眉眼如画,一副风平浪静没?事人的模样。
殷酥酥急死,翘起已经汗湿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下费疑舟干燥的掌心。
十指连心,丝丝缕缕的痒,从手掌心直达心尖。费疑舟眸色微深,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终于?侧目,望回她。
殷酥酥眸子亮晶晶,用口型说:【你说话啊,你爷爷又不认识我。】
费疑舟安静地注视着她,依旧不语。
殷酥酥正要继续用口型催促,不料,沙发上?的费爷爷出声了。
费豫真笑容愉悦,对?老友道:“老周,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殷酥酥,我家阿凝亲自给?我选的孙媳妇。”
*
在殷酥酥的观念里,家宴就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顿晚饭,豪门家宴与普通人家的家宴,至多也就是菜品上?有些区别。但周家这顿家宴,却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晚宴场地设在玻璃花房,占地百坪的空间,仰头?便能望见浩瀚夜空。数十名灯光艺术家组成的团队现场进行光影艺术表演,再由米其林大?厨根据光影主题烹制相应菜肴,光影转换,菜肴上?新,堪称视觉听觉味觉的三重盛宴。
殷酥酥刘姥姥进大?观园,开了眼界,边享受美食边看演出,吃得津津有味。
她也成了席上?唯一还能认真吃饭的人。
宴席过半,殷酥酥水喝多了,离席去洗手间。返回花房时路过一座假山石,听见两道女声,压着嗓子以粤语议论。
殷酥酥步子停下。
听见其中一个说:“从来没?听过费疑舟谈恋爱的消息,怎么忽然就有未婚妻了?”
另一个说:“说不定是奉子成婚,或者有什么隐情。”
“很有可能。一个戏子,能攀上?费家,背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那个圈子最擅长的不就是伺候人?”
这话引得另一个女孩咯咯直发笑,轻蔑地讽刺:“是啊,那些个狐媚手段和死缠烂打的招数,我们可学不来。”
……
殷酥酥听得有些生气,一怒之?下甚至想冲上?前理论,可心思左右转转,动作又顿住了——
能出现在周家家宴上?的,就算不是周家人,也必定是某户沾亲的千金小?姐。她这么过去理论,就算口头?上?讨回了公道,私下里也捞不着任何好处。得罪资本,她今后的日子可就举步维艰了。
冲,不行。忍,难受。
如何是好?
殷酥酥纠结过来纠结过去,踱步过来踱步过去,愁得揪头?发。就在她抓狂的时候,一声轻笑却忽然在背后响起,淡得几不可闻。
殷酥酥吓了一跳,猛地回转头?。
庭院夜浓露重,几米远的龙血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修身斜倚,懒散又清冷的眉与眼,自带某种空远的清贵寂静。
殷酥酥想说话又怕声量太高暴露自己,只?好上?前几步走到?那人跟前,压抑愤懑小?声说:“费先生是在看我笑话吗?”
真是的。
她被嚼舌根,归根结底不都是因为他??
他?怎么还好意思笑她呢!
费疑舟眼底浮起一丝兴味,也学她的模样,低声:“先声明,我绝对?没?有。”
殷酥酥不信:“那你刚才?笑什么?”
费疑舟懒漫自若地说:“看你叉着腰走来走去,觉得你像个冒烟的茶壶。很可爱。”
殷酥酥被噎住,心想这是什么比喻。冒烟茶壶?哪里可爱。
费疑舟余光扫过假山石,冲她抬眉:“被人乱嚼舌根,不想出口气?”
殷酥酥沮丧地垮下肩膀,无奈极了:“你以为我不想出气。我们这一行不能得罪有钱人,你不懂。”
费疑舟:“有我撑腰,你怕什么。”
殷酥酥听了有点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能帮我撑腰一时,总不可能帮我撑腰一辈子。今晚之?后,一切都会回归本来的轨道。”
短暂的气愤之?后,她已经冷静下来,知道怎么样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费疑舟直勾勾瞧着殷酥酥,忽道:“你过来。”
殷酥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本能感知到?了丝丝危险,告诉她不能听话,于?是摇摇头?,说:“回去吧。你是今晚的主角,离开太久不好。”说完,她转身欲逃。
下一瞬,手腕一紧,被人捏住。
殷酥酥微怔,没?等?她回过神,费疑舟已经一把将她拽回去,力?道柔和却不容悖逆。双臂顺势封拢,将她禁锢在他?与假山石之?间的狭小?空间,不许她逃离。
费疑舟眸色黯得有些可怕,咫尺之?遥,情绪莫辨。
殷酥酥惊愕地瞠目,正要说话,假山石背后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却已近在耳畔。
假山石背后议论殷酥酥的两个女孩,一个是周家的三小?姐,一个是周太太的侄女,她们边聊天边从假山石后往外走,正讲得兴起,转眼便瞧见两道月色下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她们认出了殷酥酥手腕上?的钻石手链,也认出了费疑舟身上?的黑缎西服,脸色登时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别过头?装作没?看到?,打算快步离去。
刚走出两步,背后响起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聊完了?”
“……”两个年轻女孩儿身形骤僵,只?得顿步,灰溜溜地回过身来。
“大?哥……”
“费先生……”
费疑舟垂眸看向怀里的殷酥酥,平静地说:“刚才?听清楚了吗,这些人以为你出现在这里,是凭你对?我使尽狐媚手段。”
殷酥酥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
费疑舟:“可事实却正好相反,是我对?你不择手段,厚着脸皮死缠烂打。”
殷酥酥:“……”
周家两个说坏话的小?姐:“……”
两人相视一眼,都震惊得骇然失色。
寒月下,费疑舟的眼中别无旁骛,直直盯着怀里呆怔的姑娘,忽而懒洋洋又略带自嘲地一弯唇:“如果你真能对?我使点手段,我才?求之?不得,这样至少说明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不是么?”
殷酥酥:“……???”
第17章 Chapter 17
*
费疑舟这番话, 温雅无奈中夹杂丝丝宠溺,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风轻云淡,却像几记耳光, 重重打在周家两位年轻富家女的脸上。
两个千金小姐面面相觑。
娱乐圈的美人不过是上流社会眼中的玩物, 费疑舟何许角色,竟然会为?一个小演员神魂颠倒卑躬屈膝?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她们?八辈子都不会信。
这个殷酥酥到底什么来头,和费疑舟又有什么渊源?
两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心头千回百转地思索着, 怎么都想不明白。就在这时,静默良久的太子爷再次发话。
费疑舟看也不看她们?,声?线出?口仿佛淬了冰:“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听清楚没有。”
两个千金小姐明显怕他得很, 唯唯诺诺地回答:“听清楚了。”
费疑舟:“清楚就过来道歉。”
两人愣了下, 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旋即回过神, 不由愤愤咬牙——她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 香江望族之后, 至尊至贵, 怎么肯向区区一个戏子低头说对不起?
可?一千个不愿也好, 一万个不甘也罢,明面上谁敢忤逆费疑舟。
须臾, 还是灰头土脸地开了口,相当不情愿的模样,粤语杂英文:“Sorry啦。”
殷酥酥知道两人的道歉并非真心, 纯粹是迫于费家大?少的威压,可?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想接受下来让事情翻篇, 没成想,身旁的人竟不依不挠。
“同?边个?”费疑舟也以粤语回二人,语调低而寒。
殷酥酥一时愣怔。
环在她腰上的胳膊隐有收拢之势,她能感觉到,这个向来八风不动的男人,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此刻是真的有了愠意。
他在生气。
为?什么?
是不悦旁人说她坏话,还是不悦旁人嘲讽他的眼光?
几秒钟的光景,殷酥酥脑海中闪过各式猜测。
对面,两个富家贵女怄得牙痒痒,还是不敢有异议。最终瞟了殷酥酥一眼,别扭地换成普通话,口是心非道:“殷酥酥小姐,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
只有天晓得殷酥酥这会儿多尴尬。
她一介小人物,被临时拎过来当花瓶,替大?佬充门?面。蹭了顿豪华晚餐,得罪两个大?小姐,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无法。
事已至此,人是彻彻底底得罪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出?“恃宠而骄”的戏码演完。
殷酥酥琢磨着,很快挤出?个不比哭好看多少的笑:“没关系。”
两个长舌女窝着一肚子火走?了。
行出?数米远,其中一个着实气得要发疯,怄火地跺脚,以气音道:“太羞辱人了,居然要我跟一个大?陆的戏子说对不起?她哪来的资格,都不配给?我家菲佣提鞋。”
另一个显得无奈,边起鹅群幺五二二七五二八一欢迎加入轻拍她的肩膀边压低嗓音安抚:“别生气啦,气大?伤身。这种出?身的小角色,哪里值得我们?为?她伤脑筋。”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马上打给?我大?哥,让她在大?陆香港都混不下去!”
“喂!”周三?小姐脸色大?变,沉声?用粤语斥:“死蠢啊你!你没见费疑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拿她当个宝一样,你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