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有妖
更何况这?幅画是他打算送给?她的。
于是陆怡晴点了点头:“好啊。”
她将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了C:“你自己开车回学校。”
C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钥匙,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画家, 又看?了看?陆怡晴。
“姐姐……”
这?个时?候,陆怡晴已经向画家走了过去。
听到他的发言,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他。
现在天还未亮,凌晨两点左右的时?候。
他们并肩站立在路灯下面,温暖的光线落到了他们的身上,但他们的目光都是淡漠的,平静的。
无论?长相、身材还是气质他们都是很配的,仿若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但C总觉得这?一幕有点像什么恐怖民俗里面成?双成?对的纸扎娃娃。
C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哈哈,那个,我就是想说……晚安。”
陆怡晴点了点头:“晚安。”
她转身坐上了画家的车,但这?一次并不是在副驾驶。
她坐在后排,每一次红灯,他们的目光都在镜子中交汇。
终于,还是画家最先笑出了声:“看?我做什么?”
陆怡晴也跟着笑了:“我在想,你当初向我表白的时?候,是否真?心爱过我?”
“啊,那是当然的。”他终于在房子前停下了车,然后为她打开了车门,像一位真?正的绅士那样,“你呢?”
陆怡晴想了想,说:“我不是。”
画家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他力道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领着她往房子里走去。
“我明白了。”他轻声叹息,“最先动感情?的那一个永远是输家。”
陆怡晴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我赢了吗?”
“当然。”画家拉着她进了屋,“是我输得一塌糊涂。”
屋子里好像有若隐若现的瓦斯还是别的什么,陆怡晴嗅到了那一点不同寻常的臭味。
他拉着她往三楼走去。
陆怡晴提醒他:“你的画室在一楼。”
他回过头来看?她:“我还以为你会好奇三楼的房间有什么东西?”
陆怡晴说:“我不会好奇,因为我听过‘费切尔的鸟’。”
“哦,那是什么?”
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很轻,很慢,像一句叹息。
“一个童话故事。”陆怡晴说,“一个巫师娶了农夫的大女儿作为妻子,新婚的第二天,他拿出一根钥匙和一颗鸡蛋,嘱咐妻子不要?打开家里唯一一扇上锁的门。但妻子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了。门打开后,鸡蛋被染成?了红色。巫师回来后发现了妻子的谎言,他杀死了妻子,并求娶了农夫的二女儿。他做出了同样的告诫,但二女儿也没有听劝,她打开了门,重复了她姐姐的悲剧。”
她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画家就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听得专心致志。
陆怡晴总结了这?个故事的教训:“所以,人?不能?太有好奇心。”
画家问:“我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没有结束。”
“是的。”陆怡晴说,“但三楼已经到了。”
画家闻言,笑了笑,他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请吧。”
门发出了一声响,里面是一片漆黑。
陆怡晴看?了看?他。
画家笑了:“害怕吗?”
陆怡晴走了进去,门随之被关上了。
她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她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但很快,这?个屋子就重新亮了起来。
陆怡晴眯了眯眼睛。
她环顾着这?个房间,很特别。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明明空无一物却还是要?拉上窗帘。
四周的墙都是落地镜,甚至连天花板也是镜子拼贴出来的。
她站在屋子里,每一次的目光所及之处,都能?看?到自己。
——无数个自己。
屋子的中央摆放着画架和一些绘画工具。
还有之前在另外?一个城市的绘画和那幅《水鬼》也放在了这?里。
陆怡晴数了数,刚好十三幅,如?果加上那幅《忒弥斯之眼》,就是第十四幅。
“我只?是把画室搬来了三楼而已。”画家看?着她笑,“你以为这?里会是什么?”
陆怡晴走过去坐下:“没什么。”
“这?幅《忒弥斯之眼》会是我最满意的作品。”画家取出了一支画笔比划了一下,“我很庆幸,可以在明天的黎明到来之前完成?它。”
陆怡晴看?了看?他:“所以,你是有什么不能?完成?它的不可抗力的理由吗?”
画家从画板后面透出了一点目光:“我以为你要?和我分手,因为今天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怡晴追问:“具体是哪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画家看?了她一眼:“就譬如?说,那个姓张的女人?。”
陆怡晴说:“我猜——你和她是在那个匿名?论?坛上认识的,对么?所有的交流都在那上面,聊天数据会定期删除,没有人?会发现。”
画家看?着她:“你凭什么就以为,我一定会和她在背后有这?么多勾勾搭搭呢?”
“因为你的每幅人?物画都有模特。”陆怡晴说,“这?里有十四幅画,但我只?能?找到十三个受害者。”
那幅《水鬼》,她却始终都找不到原型。
陆怡晴看?着那幅画,美丽的女人?站着水里,引诱着过路的行人?,她的身后是一片黑暗的水域,深不见底。
这?似乎是一个留白,让每一个看?到它的观众想象那片水域里有什么。
累累的白骨,水鬼的老巢,还是秘密的宝藏?
“但或许——”
陆怡晴慢慢地说。
“水域里面藏着的,其实是一个你。”
那十三幅画或多或少都有画家的影子在上面,眉眼之间都更像他。
但水鬼不一样。
水鬼就是水鬼,水鬼不像他。
所以他一定是把自己藏在了画里的别的地方?——毕竟油画很容易被覆盖。
那片水域漆黑幽暗、深不见底。
代表着未知,也许也代表着自己。
陆怡晴在这?一刻顿悟了答案。
“她不是水鬼,她是你的伥鬼。”
他进入了这?个网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她,引诱她信仰圣教,令她接触那些和她境遇相同的、被家庭抛弃的、不被在乎、不被爱的女孩。
引诱她们,欺骗她们,假装是她们的救赎。
他躲在背后,指挥着这?一切,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留下任何直接证据,因为小张会是他的刀、他的使?者、他的第三只?手。
——他的伥鬼。
画家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睛:“那只?是你的猜想。”
“也许吧。”陆怡晴说着,她想起了在画家的画室里看?到的那本书,“神明是没有性别的,祂们只?是法相有男有女,力量有阴有阳,你相信自己就是救世的神明,于是你把自己的一半法相藏进了画里。”
所以那些画里的女孩子,都会有着他的眉眼。
她们不过都是祭品,献祭她们,才能?引来神明。
她环顾四周。
“而你的每一次对镜自照,都是在看?自己的另一半法相。”
他也许不是发现了这?个网站。
而是创立了这?个网站。
他创立了这?个充满了祈祷、祝愿、恳求、诅咒的虚拟世界。
于是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神明。
“……或许她不是你的伥鬼。”陆怡晴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而是你的信徒——你驱使?着她,鲜血就永远都沾不到你自己的手上,于是所有的证据都没法指向你。”
画家温和地开口:“我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证据呢?这?世界上可没有完美的犯罪。”
“是啊。”陆怡晴摸上了胸前的链子,“没有。那条坏掉的O字链虽然被顾总带走了,但因为他被警方?带走了,所以这?条链子,最终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她拎起那条一模一样的、但是被暴力损坏的项链。
“我一直都在想,这?条项链完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陆怡晴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啊。”
那些夜晚在树林中的偶遇,其实根本不是偶遇。
而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寻找那条掉落的链子。
在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去重新买了一条,配这?个吊坠。
“顾总告诉我它不是什么大牌子,所以买的人?很少,仿款就更少。但它却出现在了你的画里,出现在你出入的林子里,又出现在了我的脖子上——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