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迹
病人需要静养,探视的时?间不多。孟世坤想让江若琳留下,后者俯身细语几句,跟他告别。
李羡知道,今天还有行程。
去塔福寺礼佛祈福。
汽车驶出?医院。
昨夜下了场大雨,雨迹未干,草木润泽,天色仍阴沉。
盛夏忽已结束。
“说身体不好,我看好着呢。还能?给人念书。”江若琳抱臂,语气泛酸。
李羡收回看窗外?风景的视线。
孟恪低头看手机,没?有搭话的意思。
江若琳盯着内视镜看了几秒,敛眸,“最近集团事情很多吧。你爸爸也真是?的,偏心到了这种地步,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能?一视同?仁。”
“幸亏还有老爷子,一直支持你。有段时?间没?下山了吧,说今天去酒店转转呢,是?不是??你不去陪着?”
孟恪没?抬眼?,拇指捺着屏幕,滑动文件翻页,“下山散心而已,我过去反而像视察了。”
李羡不经意抬眸,发现?内视镜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盯着自己,试探性的目光。
有预感似的,她心中发紧。
“但是?这两?位今年身体都不好,说不准......现?棠,你们结婚半年多了吧,还没?打算备孕吗?当时?算八字,说今年怀孕最好,时?机可不等人呐。”
其实那个日?子只是?她与李家夫妇见面往前推算两?天。
亲生母亲已去世,李羡真正的出?生日?期到底是?哪天,谁也说不准。
但现?在说实话,恐怕惹人不高?兴。
她没?说话。
孟恪放下手机,转过头,视线落到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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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福寺建在开平山南麓坐北朝南。
汽车驶入侧门,不远处就是?山门台阶,几人下车,拾级而上。
大雄宝殿前设了大香炉,木质焚香熏烟袅袅。
李羡对佛教文化一知半解,但每次步入这种宗教场合都不禁肃然起敬。
她两?手持香,学别人举到额顶拜几拜。
孟恪是?不信这些的。
耐着性子拜一拜,敷衍长辈。
也许这敷衍被李羡看出?来了,她假装不经意地看他一眼?,低头偷笑?。
孟恪将线香插入大香炉,转过身,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咳。”她正色。
方丈早就迎出?来,引三人去东跨院。
进了茶室。
热茶淅声,几盏清香。
江若琳是?佛教信徒,与方丈的对话总是?带些禅学意味。
李羡听不懂,痴坐一旁,羡慕地看向去室外?接电话的孟恪。
“现?棠。你来过这里没?有?出?去转转吧。”江若琳说。
李羡得了敕令似的,脸上不动声色,告别两?位长辈。
她从茶室出?来,孟恪刚好挂断电话。
“出?去转转,一起吗?”
-
据说参观佛刹最好不要走回头路,李羡有意避开来时?的路。
“最近这么忙吗?”她轻声问。
孟恪走在她身旁,“君瑞这个项目想要进入稳定运行,前期需要做很多准备。这段时?间特殊,内外?都盯着新恒。陈姐说你最近很累。”
“可能?因为多了个主持人的身份吧。”李羡说,“想要兼顾就会累一些。”
“工作室的事在推进了么?”
“嗯。但这个不需要我费太多心,那边负责人打理得很好。”
进入一处阔大庭院,青松参立,香炉烟雾腾袅。
李羡觉得眼?熟,扭头一瞧,大雄宝殿里释迦摩尼佛端肃,睥睨众信徒。
还是?走了回头路。
索性不再去在意。
啪嗒一声,树上掉下颗梧桐果,李羡捡起来握在手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上了几级台阶。
钟楼鼓声悠长回响。
门口有句佛偈。
唵伽啰帝耶莎婆诃。
李羡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见她感兴趣,孟恪问:“要去撞钟么?”
“人有点多。”李羡犹豫。
背在身后的手被什么拽住向外?扯,是?个小朋友,两?三岁的样子,只有她大腿高?,小手抓住梧桐果,眼?睛泠泠地盯着她。
“哎呦。放开阿姨的东西。”小朋友的妈妈注意到女儿的手,连忙劝阻。
“没?关系。”李羡笑?说,她蹲下|身,抬手拎着梧桐果,小朋友果然被吸引目光,小肉手伸过来。
李羡虚晃一下,小朋友手掌抓空,攥拳像个小肉包。
她忍不住笑?,仰头看孟恪,他亦勾唇。
撞钟需要排队。
小孩才刚学会走路,说话带着含糊的奶音。李羡专心逗她玩。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李羡将梧桐果送给小孩,背了遍佛偈,与孟恪一起上台阶,跨过门槛。
大约两?人高?的梵钟,正对一根悬木。
李羡拎住悬木绳索,用力向外?拉紧,心里默念一声偈。
她懈力,顺着力道向前送。
钟声洪鸣。
然后是?第二遍。
第三遍。
钟鸣深沉绵长。
李羡松了手。
刚才的小朋友正趴在门框,好奇地向内看。
李羡要从身后的门出?去,跟她挥挥手。
“羡羡。”孟恪忽低声唤她。
“嗯?”李羡扭头。
“我们生个孩子吧。”
钟鸣散尽,低沉的声音格外?清晰。
雕花木门红漆斑驳,向前一步,光线照亮他深邃的面颊,轮廓分?明。
李羡心念微动。
她捻了捻空着的指腹,低头看台阶,“在这讲,算是?许愿吗。”
外?面飘起细雨。
司机将雨伞送来,孟恪接过,将她拢入伞下,“更虔诚些。”
转过钟楼,再往后,是?佛塔方向。
几十级青石砖台阶,两?侧葱郁松枝探出?。
因为只有一柄长伞,伞面再阔也要两?个人贴近才能?少?扑些雨。
她的肩膀挨着他的手臂,心里泛起暖融熨帖的清喜。
“我打算谈一场恋爱。”李羡说。
“这么笃定,是?知道我一定答应?”
她翘起唇角,“不是?你一定会答应,是?我一定会被答应。没?有你,还有别人的意思。”
仰起下颌,骄傲地看着他。
孟恪顿了顿,“那个技术员?”
“他叫李戍朝。”李羡说:“你为什么对他这么介意?”
孟恪仰头看了眼?高?塔,淡声道:“不是?你先喜欢人家么。”
李羡心惊,停下脚步,“你看我日?记了?”
上次刘红霞用来包书的几页纸,是?她小学早熟、情窦初开的证据。
但她明明好好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