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春禾
他和许霜……真的断了吗?
沈云里自问,只听傅远洲继续道:“我那天那么着急走,是因为我舍友在酒吧喝酒惹了点事,被人捅了一刀,送去医院了。”
“你不知道,他是外地人,父母在家里务农赶不过来,我和其他几个舍友这几天要么在医院照顾他,要么去警察局配合调查,忙得要死。”
沈云里抬眸看他,没说话,眼神却透露出质疑。
“干嘛,觉得我骗你?”傅远洲反问,神情十分认真,“那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医院看看我舍友?我给你讲,他那伤口血淋淋的,可吓人了。”
“我才不去。”沈云里嘁了声,继续往前走,心里的疑团彻彻底底解开,有些庆幸地松了口气,忍不住勾了下唇角,浅笑了下。
傅远洲很了解她,看到她此时此刻的神情,猜测她多半已经气消了。于是嘻嘻一笑,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生气了吧,沈大小姐?”
“不告诉你。”沈云里飞给傅远洲一个白眼,继续往前走去。
闻衍跟在他们身后,不动声色地略过周遭一切喧嚣,目光一点点凝聚,落在了沈云里瘦挑清丽的背影上。
有轻柔的风浮动,撩拨起她被日落笼罩着的浅棕色发丝,露出一小截白皙窄长的脖颈。
这样好似被渡上旧电影滤镜的画面,闻衍见过不止一次。
操场、走廊。
食堂门口,图书馆内。
高中到大学,像现在这样注视着沈云里的背影,闻衍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渐渐的,闻衍眸光沉暗下去。
与此同时,身边的姜芜突然开口同他搭话:“闻衍,今天拍的视频,你需要我发你一份吗?”
闻衍飘远的思绪一瞬折回,倍感意外地偏眸,看向姜芜:“可以吗?”
姜芜笑出声,忍不住打趣:“怎么不可以?你可是我请来的模特,最终的成果当然要给你展示展示。”
闻衍颔首轻笑:“谢谢。”
姜芜:“那等我剪辑好了让云里发给你。”
闻衍:“好。”
*
沈云里最后综合多方意见,选择了一家距离学校不算太远的冷锅串串店。
店是新开的,装修是十分经典的简约网红风。白墙上挂着发光的字,写着一些谐音梗,也有些浪漫的词语,供人拍照打卡。
只是是门口排队的人很多,沈云里拿了票和他们在门口坐了十分钟左右,这才等到一个四人桌空出来。
服务生领着他们走进店里。
沈云里走在最前面,在座位前思考了一下,把挎包丢进靠墙的位置,坐了进去。
两男两女一起吃饭,却都不是情侣。这样的场面是个有眼力见的正常人都知道,得是同性坐在一起才不会尴尬。
可傅远洲心大,想都没想就跟过来坐在了沈云里旁边的空位上。
后进来的姜芜和闻衍看到这一幕愣了下。
还是姜芜挺身而出,笑着解决了僵局:“云里,你还挺懂我啊,知道我吃饭喜欢坐你对面。”
说着话,姜芜走进里面坐下。
闻衍没说话,只顺势坐在了姜芜旁边。
四人就这样入了座,扫了桌面上的二维码,开始点餐。
傅远洲最先放下手机,只瞥了眼桌面,就将桌上缠着塑封膜的碗碟推给了沈云里:“帮个忙呗,大小姐。”
沈云里偏头看他。
傅远洲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大大咧咧地冲她挑眉:“我指甲短,弄不开这破玩意。”
“那你不会用嘴啃?”沈云里冷睨他,虽然嘴上嫌弃吐槽,可却十分自然地放下手机,接过他推来的碗碟,用拇指在边缘划开了一道缝隙,用力扯破了那层薄膜,又重新推了回去。
“这么多人,我不得保持一下形象?”傅远洲鄙夷,将她推过来的碗碟摆正放好。
沈云里轻嘁了声,伸手去拿自己的最新完结文在叩扣群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碗筷,斜对面的闻衍却忽地将他拆开的碗筷推到她面前,把她的那份拿了过去。
“你用这个吧。”他说,声淡如清风,“我刚用热茶水涮过。”
沈云里错愕,抬眸看他。
两人目光相碰的那一刻,她眸色怔了下。
因为一时不知道如何拒绝这份好意,沈云里轻抿了下唇,同闻衍道了谢。
闻衍淡淡一笑,只说没事,很快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
他不想被别人看出那份暗藏的心思,于是又将视线落在了身边的姜芜身上,礼貌询问:“姜芜,你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我不用。”姜芜礼貌冲闻衍笑笑,拿起筷子直戳戳地插进碗中。
塑料薄膜“砰”地响了声,中心炸开一个不规则的长条缝隙。姜芜随便一扯,带着轻微静电的封层就被褪了下来。
闻衍没再多说什么。
这家店的串串都是现成的,上菜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全都摆上了桌。
只是沈云里嘴挑,这家看着色泽漂亮,但口味实在很一般,她举着手机拍了两张照,最后没吃多少就完全丧失了食欲,只一直在旁边喝着大麦茶,和姜芜闲聊。
傅远洲总喜欢插话,懂的不懂的,都喜欢说上两句,找找存在感。
至于闻衍,他天生话少,这种场合也只想选择当一个聆听者和观察者。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沈云里和姜芜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就从她们下学期选修课学什么上扯到了别处。
扯开的人是姜芜。
她原本咬着土豆片,突然就来了句:“对了,云里,你和闻衍是怎么认识的啊?”
和闻衍是怎么认识的?
沈云里握着茶杯,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番。
只是不管她怎么想方设法,试图从过去的记忆中找到突破口,却还是没能追溯到故事最开始的源头。
斟酌又斟酌,沈云里微抿了下唇,轻声答话:“我和闻衍是一个高中的。”
“!?”姜芜惊了下,她只知道沈云里和傅远洲是一个高中的,却没想闻衍也是,“这么巧吗??”
沈云里淡淡笑笑:“高中的时候我在一班,闻衍在二班,那会儿,我和他的成绩排名咬的很紧,我们两个班的老师也总喜欢拿我还有他比较。”
“算是先闻其名再见其人吧。”顿了顿,沈云里继续道,“不过……我们没怎么正面打过交道,高中的时候我和闻衍算不上认识。”
在沈云里的认知里,认识,不是仅仅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说过几次话,就可以的。
最起码,他们要有彼此联系方式,要知道对方一些脾性习惯,在一起吃过几顿饭。
可她却不知道,她最后这一句算不上认识,说的随意又轻飘,却宛如一声惊雷在闻衍耳边轰然炸开,连带着他那颗平稳律动的心脏,都骤然收紧。
闻衍望着她,渐渐地,眸光黯淡下去。
记忆的漩涡也在这一瞬加速旋转,拉扯着他的身体,掉进了一场似乎只有他记得的往事中。
*
那是高二下半学期。
冬寒散去,暖春伊始。
那时的闻衍刚经历过一场难以承受的重大变故,还没将自己从伤痛中抽离出来,就不得不重返了校园。
大概老师们都听闻和他有关的一些流言蜚语,所以对他颇为上心,就连一向严苛冷漠的班主任,也变得和善可亲,还时常给他安排一些除了学习之外的琐碎杂事做,好让他分散一些注意力。
比如,叫他去写黑板报。
比如,叫他去给其他老师送东西。
比如,叫他去办公室去整理考试试卷。
这不,闻衍再次被迫揽下了分卷子的活。
按照往常,办公室一定坐满了各个班级的学生。但这一次,闻衍到办公室的时候,却只看到沈云里一个人在里面。
她坐在一班班主任的黑色皮椅上,微垂着头,双手不知摆弄着什么,很是专注。
闻衍担心直接进去会吓到她,于是先轻轻敲了下门。
结果,听到声音的沈云里猛地坐直身子,一脸惊慌地抬起了头。
两人面面相觑,时间停滞了两秒后,她惊恐的神情才渐渐消退。
“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老师呢!”沈云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身子往后一仰,懒散地贴在了椅背上。
“抱歉。”闻衍淡声道歉,抬步走进来,目光轻扫过她的桌面,瞥见了一颗被拆开一半的糖果。
“没事儿。”沈云里摆摆手,又重新坐直身子,将那颗糖果捞了回来,一边剥着外面花花绿绿的糖纸,一边问闻衍,“你是被叫来分试卷的?”
“嗯。”闻衍扯过另一把皮椅坐下。
“我也是。”沈云里撇嘴,有些不满,“你说这几个老师,为什么总爱在同一个学生身上薅免费劳动力呢?上次我来分卷子,好像也看到你了?”
“不知道。”
闻衍话少,不是那种会聊天的人。
三言两句,总能将一个话题走到死胡同,也总是说完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班里总有人觉得他不好相处。
好在,这个话题被他掐断,沈云里似乎没觉得尴尬。
她只将拆开的荔枝硬糖送进嘴里,随手拿起桌上左侧的一沓试卷递给了闻衍:“喏,给你,你没来之前我分出来的,你们二班的英语试卷。”
闻衍怔了下,缓慢地接过。
沈云里又瞥了眼他面前的试卷,继续搭话:“你看看你右手边那一摞,有没有我的。我其他的都找过了,就差你那边。”
闻衍默不作声地放下手里其他的试卷,拿起右侧那沓,开始翻动。
大概往后翻了十多张,他忽地在姓名那栏,瞧见了沈云里三个字。
她的字迹乍一看是很清秀的小楷,但细瞧笔锋,却是潇洒有劲不拘小格,完美的诠释了人如其字。
闻衍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两秒钟,最后缓缓收神,这才将试卷抽出来,递给了身侧的她。
“谢了。”沈云里笑嘻嘻地接过,瞥了眼最顶端还算满意的分数,又查看起卷面上的错题。
闻衍继续根据班级序号来分试卷,只是余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到沈云里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