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仅
沈郁低下头,手指下意识摸着折叠凳粗糙的帆布面,好半天后没表情地说道:“怎么,遇到让你觉得合适的人了?”
“呃……”
林循盯着他表情,模棱两可地咕哝了声,“算……算是吧,所以有点好奇你、你们对谈恋爱是什么看法——”
她的话被打断。
或许是对这类的恋爱话题不感兴趣,又或许是被问烦了,沈郁忽然伸手薅走她额上已然升温的湿毛巾,没情绪地说了句:“已经热了,我去换一下。”
说罢,他突兀站起身,拎着盲杖往外走。
起身的时候带到了折叠椅子,铝制四脚与木制地板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
林循噤了声,心想还好刚才没冲动。
这才试探了两句,脸就臭成这样。
她躺在床上,摁着越来越胀痛的额头,慢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大脑恍恍惚惚地想着。
——要是他真的是一块甜甜的糖,抑或像她当初比喻的那样,是货架最顶层那个无人问津、包装精美的玩具就好了。
那么,哪怕再昂贵,她也可以努力赚钱买下来。
-
等沈郁给她换完额上的毛巾,林循已经再次睡着了。
床上的呼吸逐渐平稳,天色渐渐下沉,窗外属于夜晚的喧嚣声渐起。
沈郁坐了一会儿,门铃便响了,是姜老太拎着药店里买的几盒药回来了。
她小心地把林循叫醒,给她喂了一片退烧药,又看她无知无觉地睡过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又问沈郁:“昨天你们一起出去的?”
“这么大的雨,也难怪要重感冒,估计没个一周两周好不了。希望能退烧吧,这阵子得流感的人多,诊所医院都爆满了,看病都难。”
床边却许久没人吭声。
老太太下意识看过去,见他双手抄着兜靠着床边的墙站着,表情看不分明,脊背却微弯。
她一时恍惚,只觉得这时候的他,仿佛和九年前那个春日黄昏的楼道,突然来找她帮忙读一串微信号的少年重合了。
也是这样的表情。
许久之后,姜老太想要说句话打破这骇人的沉默。
他却摸出烟盒,忽然开口:“我出去抽根烟。”
随即拎了一旁的盲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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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林循这次总算睡了个好觉,等再次睁眼之后,高烧也成功退下去了。
只不过第二天,她又发起了低烧,其他感冒症状也加重了,鼻子像糊了层水泥。
姜老太干脆停了买卖,白天都留在她家照顾她。
老太太前前后后往冰箱里塞了不少东西,这房子几乎崭新的厨房承担了从未有过的重任。
煮粥、炖雪梨羹、煲汤……沈郁也跟着在楼上吃了好几天连汤带水的寡淡食物,直吃得一张脸越来越冷。
林循看得有些心惊胆战,不敢多病。
好在她身体一向硬朗,等到了第五天早上,除了还有点鼻塞咳嗽外,身上好得差不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这几日工作室里有汤欢照料,她一个人承包了两个人的活,白天去跟棚子、审音,晚上过剧本。
只不过最终干湿音拍板还是得林循来。
几天下来,积压了一大堆没过终审的音轨。其中有一些宣传片马上要用,cv们也在等返音来着。
林循有点躺不住了,便想去上班。
姜老太给她测了好几遍体温,才放她走。
到工作室的时候正值中午,汤欢去录音棚了,其他人也出去吃午饭了。
工作室里只有周洲一个人在。
林循跟他打了个招呼,还没走到自己的工位旁,便看到桌上放了个大大的双层蛋糕。
她走近两步看过去,发现白色的蛋糕面上写着“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她看了眼手机,这才恍然,今天已经十一月三号了,是她生日。
这几天过得日夜颠倒,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周洲眉飞色舞地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指着桌上的蛋糕,满脸求夸奖的表情,“怎么样,这蛋糕漂亮吧?是我们几个一起挑的,给你庆生,顺便恭喜你大病初愈。”
林循摸了摸蛋糕上系着的白色飘带,觉得有点陌生。
自从十八岁生日那天被通知去辨认林华的尸体之后,她从来不过生日。
但此刻她却没介意,反而弯了眉,薅了一把周洲的头发:“嗯,是很漂亮。”
她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生日?”
周洲笑开:“老大,你是不是傻,你微信名是linxun1103,然后微博也是。而且汤欢姐那儿有我们每个人的档案啊。”
林循看他一眼,也跟着笑,难得没贫嘴:“哦,那多谢你们。”
她忽略的或许不只是那几年。
就连这个工作室,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不只是合作同事关系了,更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家庭。
每个人都在这儿待的很舒心,包括她。
周洲“害”了声:“谢什么,搞得我都不习惯了。不过,老大,你终于病愈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
林循摸了摸鼻子,有点无语:“我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不过是个感冒而已。”
周洲却煞有介事:“哪有,我听郁哥说,你发烧发到三十九度,还烧了好几天呢,算是很严重了。”
“郁哥?”林循听到他称呼,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之前不是还莫名其妙呛人家?”
她还以为周洲对沈郁的印象不好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嘛。”
他没好意思说之前因为李迟迟的缘故对沈郁有点芥蒂,眼睛一转忽然凑近过来,眨眨眼说道:“老大,我问郁哥了,他说他就住你楼下?你生病这几天,是他和他外婆在你家照顾你?”
“所以,你们——”
“是什么关系啊?”
林循见他一脸八卦的模样,挑了挑眉,问他:“就老同学关系,干嘛?”
“哦——”
周洲声调拖得老长,又压低声音问,“这么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好几天,只是老同学?”
林循把包放在座位上,淡定地说:“怎么就衣不解带了?他一天在我家的时间也不多,基本是老太太在照顾我好吧,我们是忘年交。”
周洲却依旧执迷不悟,越想越歪,摸着下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以后连见家长的障碍都没有了。”
他又想了想,总结道:“他对你有没有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但是老大,你应该有那个意思吧?干嘛装得一副没有意思的样子,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很正常嘛。那个,你要是不好意思,用不用我帮你跟他意思意思?”
他在想明白自己对李迟迟的感情后,都迅速决定要表白了呢。
“……”
这一串莫名其妙的“意思”绕得林循头晕。
只觉得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林循忍了忍,干脆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叫我有那个意思?哪个意思?”
周洲没忍住,半是尴尬半是揶揄地摊牌。
“老大。”
他呼吸顿了顿,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总觉得背地里知道却不告诉你,很不好。就,你不是请假了好几天嘛,这几天都是我们大家帮你审音来着,用你留在工作室的电脑——”
林循呼吸一窒,头皮简直要炸开,便听他说。
“——我们不小心看到了一个文件夹,名字叫。”
“溺死人不偿命的,妖精。”
不仅如此,里面每个珍藏的文件都是郁哥的声音,除了那段“怦然心动”的台词外,他们都没听过。
周洲说着,声音低了些,多了点同病相怜和唏嘘。
“没想到老大你这么喜欢他啊?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单方面暗恋?”
作者有话说:
林老板:这工作室不能待了,原地解散,毁灭吧。
第36章
◎她绝对不谅解。◎
“……”
听他一字一句念出那个文件夹的名字, 林循只觉得大脑几乎宕机,脚趾头都尴尬地蜷缩起来。
她当时命名的时候觉得再贴切不过,但此刻被人当面念出来, 简直不要太窒息。
好半天后, 林循扶了扶身后的桌面,回过神来,警惕地问:“你们大家?你的意思是,你们,都看到了?所有人?”
“那倒不是, ”周洲表情抱歉,“是我、汤欢姐还有张成玉。我们当时一起在找一个demo,所以……他俩本来是想不告诉你,但我觉得在背后发现了又不说,不太好。而且,老大, 我很理解你的,我可以帮你。”
“……”
林循简直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三个人……他们工作室拢共也没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