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仅
周洲也没在意,删掉那两个重复的菜式。
林循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拿着热水壶的手腕倏地被握住。
她抬眸看去。
沈郁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游戏,一只手轻握着她的手腕,淡淡提醒道:“溢出来了。”
林循登时“啊”了一声,看向他的碗。
果然,热水已经超过了碗沿,溢到了其下的盘子里。
她连忙拿正水壶。
“抱歉,没注意。”
沈郁松开她手腕,眉头慢慢皱起来,却没说什么。
林循呆站了一会儿,把水壶放回橱柜,又帮他把面前的水渍清理了,这才坐下来,不再忙活。
包间里很闷。
她想去开窗,但知道外头冷,便没动作,蹙着眉解了两颗扣子。
等酒菜上来后,大家轮番敬她酒,给她庆生。
桌上气氛很好,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耳边是嗡嗡作响的各色祝福和欢声笑语。
她亦配合着言笑,扮演着热闹,接梗、贫嘴、打趣,一杯接一杯来者不拒。
还被戴上了属于寿星的皇冠。
只是满桌菜,没有一道尝出了味道。
酒也寡淡。
林老板似是难得热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饭后,大家开始切蛋糕。
汤欢把十八根蜡烛插到蛋糕上,说道:“祝我们林老板永远十八,生意兴隆,情场美满!”
大家欢呼起来。
周洲和李迟迟头对头,帮忙把蜡烛一一点上,回头按灭了包厢里的灯,推了推林循:“老大,快许个愿啊。”
林循木木坐着,像是好半天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她含糊应了一声,随他们的意,站在蛋糕前双手合十闭上眼,默数了五个数,迟钝地睁开眼,吹灭蜡烛。
周洲这才打开灯,张罗着众人一起瓜分了大大的蛋糕。
他见林循吹完蜡烛便支着额头坐着,闭着眼睛,对手边的蛋糕置之不理,便凑上去问:“老大,你醉了?不是吧,喝点啤的也能醉,酒量这么差么?”
他话音刚落,眼前人忽地睁开眼。
一双眸子无比清醒,哪有半分醉意和惘然。
“没。”
周洲莫名觉得她的表情有点怪,把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那你怎么不吃蛋糕?”
“吃。”
她点头,稳稳当当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不停,直到吃完了一整扇蛋糕。
还抬手擦去嘴角沾着的奶油。
周洲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见她神色平静一如寻常,才勉强放下心里的异样,又切了块蛋糕推到一旁,招呼道:“郁哥,你也吃啊,别客气。”
他喝的比林循多,也有点上头,情绪激昂地抬手拍拍他肩膀:“以后你就把‘一只夜莺’当自己家,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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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一群人又说要去楼上的ktv。
林循没反对,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晃到楼上,坐在包厢角落听大家唱歌。
看不出任何异样。
张成玉拖长了声音唱“千年等一回”惹得哄堂大笑,她也跟着一起笑。
汤欢唱了首十分擅长的英文歌,惊艳四座,她亦跟着鼓掌。
后来话筒传到沈郁手里,大家起哄要他唱首歌,她亦跟着起哄。
却被他毫不手软拒绝:“抱歉,记不住歌词,而且我五音不全。”
沈郁说完,把话筒交到周洲手里,站起身拎着盲杖往外走:“你们玩,我去一下洗手间。”
包厢里很闷,他照着之前来的时候服务生说的方位,走去洗手台洗了把脸。
关了水龙头,他从口袋里摸出包纸,慢条斯理擦干脸上水渍,旋即下意识又摸了摸另一侧的口袋。
他支着洗手台两侧,“看”着面前镜子里黑洞洞的自己。
礼物是上个月买好的,倒是找不到时机给。
等他慢慢摸回包厢门口,正想推开门,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包间没走错,隔音不算好的门内,传来周洲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在唱一首情歌。
走廊上亦能听到其他包厢的歌声,空气里有浓郁烟味和甜腻劣质的酒味。
然而某段舞曲终了,嘈杂鼓点和音乐声停息的瞬间,左侧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低而压抑的抽泣声。
那声音,在长廊尽头的角落。
瞬间又被接踵而至的音乐声掩盖。
沈郁皱着眉,无端觉得那声音很熟悉。
他迟疑着伸手扶着墙壁,慢慢走过去。
抽泣声发出的位置很低,声音亦压得低,似是闷在什么东西里。
鼻端闻到一阵醺人的酒味,耳边也终于听清那令人心窒的哽咽。
是很熟悉。
“……林循?”
他话音落下,那压抑的抽泣忽然戛然而止,然后是布料和长发摩擦发出的细细簌簌的声音。
他默了片刻,扶着墙壁蹲下来,伸手触到女人散乱却柔软的长发,又沿着发端,轻轻摸到她肩膀。
这才发现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在发抖。
他眉心一跳,干脆扔掉碍手的盲杖,双手并用轻轻触到她面颊,指尖不意外地沾到一片惊心的湿冷。
感受到他的触碰,她却不躲,反而脸颊往他手心上贴了贴。
眼泪冰冷,眉睫眼眶却滚烫。
沈郁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下颚紧了紧,想起她刚到时和汤欢说的话,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了?胃还是不舒服么?”
面前的人却没吱声。
许久。
就在他以为,她不想回答的时候。
她忽然伸手,轻轻抓住他衣袖。
暗哑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急促而飘忽,空空洞洞的。
“沈郁,我不想过生日了。每次过生日,都好黑啊,我好怕。”
沈郁心口一跳。
这语气让他瞬间想到多年前那个夜晚。
她十八岁的生日。
她喝醉了,还遇到了什么事。
他面色倏地沉下来,语气却放缓放轻,低声问她:“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却像是没听到,一直在喃喃重复着,声音惶惑又不安。
沈郁知道此时此刻问不出来,只好任她拉着他衣袖,干脆利落地给司机打了个电话,报了餐吧位置,让他到楼下停车场接人。
他想扶着她下楼去停车场,可眼前一片漆黑,方才的慌乱中,连此刻的方向都迷失了。
几秒后,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重新摸出手机,给周洲发了条消息。
不多时,周洲收到信息推开门出来。
他一眼看到角落里姿态亲密的两个人,眼睛一亮,刚想打趣,便发现老大的样子不太对劲。
又哭又闹,整个人扒在他身上,死死扯着他衣袖。
嘴里振振有词着什么,身子还在发抖。
“这是喝醉了?怎么会,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周洲诧异地走过去,帮着沈郁把人扶起来,便听他说:“是醉了,我已经叫人来接了。麻烦带我们去一下地下停车场。”
周洲看着林循的模样,有点新鲜,一边啧啧称奇“原来老大酒品这么不好”,一边带着他们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里,他忍不住频频回头。
靠里的墙边,老大一直拉着郁哥的衣袖不放,整个人几乎要黏在他身上,脸也快要贴在他胸口,一直喃喃着周围有鬼。
周洲被她说得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站得离他们近了些。
又回头看沈郁。
他靠着电梯墙站着,脸上表情很冷。
可却任由她扯着衣服下摆,一只手还绕过她肩膀,紧紧护着她。
气氛有些怪异矛盾,周洲心里八卦之魂在燃烧,可莫名地不太敢说话。
电梯门打开,他欲言又止了一下,指引着他们走到B2停车场等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