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不渝
周亦淮回:“不知?道。”
本来应该要知?道的,不是多出她这个意?外因素了么。
被挂电话的路扬大概在骂骂咧咧。
陆时宜:“……”
他?们关系这么塑料的吗?
回去的时候,暮色已经?渐入深沉,蓝黑交接。刚进入十一月份,天气渐冷,呼吸间带入轻微冷气。
周亦淮一路带着她进入宁宜大学后?面的街巷,七拐八拐。
市中心?就是这样,新旧交融,既有高耸入云的CBD,也有破旧的小巷,万家灯火绵延成?线。
“没有忌口吧?”他?问。
“没。”
她回答完,目光看到?什么似的顿住。犹豫两秒,她问:“你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
“嗯。”
陆时宜飞速进了一家药店,问了店员有没有创口贴卖。
求点良心?安慰吧。
她今天下午一直盯着那个伤口,虽然知?道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出来的时候,她看见男生站在巷子尽头?的屋檐下,暖色的光落在脸上,切割出阴影,更显利落的下颌,以?及高挺的鼻梁。
她跑过去,把创可贴递给?他?,然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上。
周亦淮低头?看她一连串动作,忽地又想起,她那副见他?受伤直皱眉的样子,不由发笑。
“我?猜你以?后?一定不会学医。”他?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她化学和生物学得都挺好的,怎么就不能学医了。
“这点小伤都紧张成?这样,以?后?见到?大场面了怎么办?”直接晕过去吗?
陆时宜喃喃:“才不是。”
只是因为受伤的人是你啊。
他?们进了个巷口的小院子,两块地整整齐齐种着蔬菜。
跨过木质门槛,一个奶奶正围着围裙择菜叶,见他?们进来,招呼道:“阿淮,来啦。”
周亦淮介绍:“这是我?妈妈的老师。”
他?妈妈的老师……应该能算上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了吧?
她赶紧礼貌叫人。
在等着吃饭的那段时间里,周亦淮懒洋洋歪在躺椅上,一只腿曲着,手背贴着额头?,闭眼小憩。她就在一旁老老实实地独自研究难题。
偶尔分出点眼神打量他?。
光下像是加了层滤镜般的耀眼,黑发上都跳跃着细碎的光点。肩胛骨宽阔而有力。
校服松松垮垮地贴在身?上,散漫又随意?。
这一幕,好像回到?了高一时,他?来外婆家做客的时候。她略微有些出神。
然后?这人屈了屈手指,骨节往外凸了几分,遂将手臂落下,坐正身?体。
两腿微微分开,小臂自然垂于两侧,抬起眼皮望过来,忽地问她:“要不要打游戏?”
“啊?”
现在流行的手游她几乎都没怎么玩过,菜得可以?,而且,她说:“流量不够。”
一局打下来,她的话费大概就要被扣光停机了。
周亦淮先是挑了下眉,然后?又笑成?了白天在备用教室的那副模样。
今天她令他?发笑的次数真是多到?无法想象。
“连我?热点吧。”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陆时宜慢吞吞打开设置中的无线局域网,尽管已经?知?道他?的热点名称,但为防暴露,还是假意?问了一句:“你是哪个?”
“把周末扔进垃圾桶,密码是202X1101。”
她了然地点点头?,又顺理?成?章地问:“你不喜欢周末吗?”
“不啊。”他?大概已经?被问习惯了,很自然地回答,“我?只是真的没有周末而已。”
怎么会?
他?完全看出了她想问什么,解释:“小时候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兴趣,稍微大点就开始搞竞赛,放假比上学还忙。”
“那你喜欢吗?”她犹豫着问。
“当然。喜欢什么就去学一点,不喜欢就放弃。”
陆时宜该想到?的。他?本来就是这么坦荡和喜恶分明的少年,生机勃勃。
她想,如果只能用三个词去形容他?,那一定是——
真理?,热爱,自由。
她规规矩矩地输入密码,看着加载完成?的标志,抬头?问他?:“我?们玩什么游戏?”
周亦淮本来就只是想逗逗她,因为真的挺好玩,就是没想到?她这么乖巧。
这会儿良心?都受谴责了。
“魂斗罗会不会?”他?问。
“嗯。啊?”她直接懵在原地。这游戏,恐怕有点古早?
她眨眨眼睛,迟疑地问:“这……手机上可以?玩吗?”
以?为是王者荣耀或是和平精英这种,现在市面上比较流行的游戏呢。
“嗯。”他?完全没有一副骗人的拘谨感,游刃有余中透着懒散,笑说,“我?本来也没说是玩手机啊。”
陆时宜:“……”
那还让她连热点?什么意?思啊!等于做无用功。
周亦淮半挑着眉的意?思很明显:不是你先说没流量的?我?只是顺水推舟。
总之,当他?搬着那种上个世纪的、还带着屁股蹲的小电视过来,她震惊到?无话可说。
“这儿的舅舅留下的。”他?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红白色的手柄,轻轻巧巧的,“还能用。”
这种东西?,怎么着也能算是老古董了吧?
2D游戏的画面极其?简单,音效响亮得质朴,但是恰恰是这份最原始的粗糙,给?了人一种无可比拟的欢快以?及愉悦。
游戏都非常容易上手,虽然她该输还是输得很快。
周亦淮打游戏和一般男生也没什么两样,会有哼笑,会有情绪释放,会有混不吝的揶揄。
不同的大概是,他?既能轻轻松松地赢下,又能毫不在意?地输给?她。
游戏间隙,陆时宜看向?他?。
侧脸棱角分明,柔软的头?发贴着额角,眼睛里倒映着要跃出来的亮光。
这会儿她什么不高兴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难得的平静。
她想,喜欢过这样的人,还怎么能对其?他?人动心?呢。
根本没有人像他?。
经?历过今天,以?后?他?要出国的话,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世界本就该等着他?去闯。
饭后?,他?们步行回附中。陆时宜极深刻地认识到?,他?是个时间管理?做得很好的人。
到?底怎么做到?精准留出十五分钟,让他?们上晚自习能卡上点的呢?
沿街小贩出摊,烤红薯的味道浸润,陆时宜跟在他?半步距离之外。
这会儿不少出校门吃喝玩乐的学生都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俩穿着校服,在其?中并不突兀。
这段路程竟是如此?短暂,像是做了一个很快醒来的梦。
“心?情好点了?”
“嗯。”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让专注盯着他?影子的人骤然一顿。
“今天回去,不会躲起来偷偷哭了吧?”
“……”
她是给?他?留了个什么糟糕的印象?
可原来眼泪也是武器,能让人懦弱者勇敢,高傲者低头?。
她这会儿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晕得厉害。一整天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大脑存储受到?严重干扰,只想好好回去睡觉。
“那是意?外。”她小声辩解。
可惜被他?看到?。
还好被他?看到?。
“对了。”周亦淮不以?为意?,想起什么翻开书包,取出东西?来,“你的东西?,一直忘了还。”
是那罐五彩斑斓的玻璃瓶。
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把里面的彩纸倒出来,全部?用冷裱膜塑封,再装回去。
“这样留存时间更长。”他?解释。
秋风凛冽。
路口信号灯变换,等着绿灯时,听得周亦淮忽然开口问:“你自己先进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