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瞳
冥顽不灵的态度令徐惊雨想扇他两个耳光。
从西罗市重逢的第一面起, 她便看他不爽, 情绪积累, 这种念头渐渐达到了顶峰。
可他脸部戴着呼吸面罩, 扇他手疼。
徐惊雨掐了他两把,隔着厚实的防护服, 掐不到皮肉,他像是一只装备了金刚外壳的蜗牛。
盛朝仍不老实,手脚并用?想爬起身。
徐惊雨踢歪他的手臂,趁他失去借力点摔回原位时,屈膝下顶将他整个压制住。
“嘶……”盛朝倒抽一口冷气,脸红得快要渗出血来,“你,你压到、压到……”
无须明?说,徐惊雨感觉到了。
她下意识地往边上挪动些许。
盛朝疼到两眼发黑,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她全部的重量集中在?膝盖部位,若非有防护服缓冲,这样直愣愣压下来怕不是想谋杀他。
光是压着也便罢了,偏偏一挪,等于是以极大的力道从表面狠狠地碾了过去。
尖锐的疼痛袭上心头,但是那种碾压和刮蹭的触感,却引发出了异样的心绪。
盛朝的眼中泛起泪花,没?控制住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等意识到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
徐惊雨缓慢地挪动膝盖,试图站起。
这种似有若无的触碰犹如?隔靴搔痒,比起用?力碾压时痛并快慰的体验要难受一万倍。
“是你要撇清关系的,”盛朝忽然开?口,“你却想让我和狗一样永远听你话吗?”
甚至叫他滚,他就必须滚出她的世界。
“那又如?何?”徐惊雨站直了,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难道你不是乐在?其中?”
盛朝:“…………”
他想反驳,可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徐惊雨再一次踩住了他。
新?年的烟花噼里啪啦地绽放。
二氧化碳分?压增高,氧气供应不足,强烈的窒息感如?同一只大手捏住他的心脏。
透明?面罩上浮起薄薄的雾气,盛朝睁大眼睛,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直到徐惊雨蹲下,拍了拍他的脸叫他名字,盛朝才发觉他竟然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你昏迷了三分?五十秒。”徐惊雨结束计时。
若不是盛朝胸膛起伏、仍有呼吸,她都要不顾传染的风险解开?防护服给他做急救了。
盛朝一脸懵懵的表情,对着她伸出双手。
徐惊雨将他从地上拉起:“还爱犯贱吗?”
“爱。”他习惯性地应道。
“那今天?晚上九点半,来我房间?。”徐惊雨冲他笑笑,脸色在?一瞬间?恢复冷漠,“现在?,滚出去。”
盛朝被她推出门外。
他茫然地迈动双腿,结果?一个趔趄差点儿往前扑倒,腿部的肌肉组织沉浸在?余韵中,不住地震颤痉·挛。
盛朝勉强定了定心,扶着墙壁慢慢地走。
等走回到他的房间?,浑身的力气在?顷刻间?消失,他抵着墙壁缓慢下滑,跪倒在?地。
缓了十多分?钟,宕机的大脑才开?始运转。
耳边回荡起他面对徐惊雨时气急败坏的挽尊,顺带联想到他被踩到昏迷三分?钟的丢人表现。
他对准墙壁,撞了好几下脑袋,想死了。
等等……徐惊雨是不是对他说,九点半?
***
第一天?的核酸检测报告出炉了。
三百六十八人,暂时无人感染。
众人虽然在?隔离期间?,不过可以正常使用?个人终端,对新?型病毒的信息熟知了个七七八八。
初次感染症状轻微?大家先是松了一口气,但二次感染的高死亡率又令人不得不严峻以待。
尤其近两个月感冒过的人,整日提心吊胆。
舒晴拉了个四人聊天?小群,整理分?享情报。
“外面的病症案例,以每天?百分?之三的速度在?增加,”戴康读完晚间?新?闻,“搞不好隔离点才是安全区。”
没?人有心情探讨哪里是安全区的问题。
徐惊雨给聂思柔发消息报平安,顺势问起:“病毒的分?析工作有头绪没?有?”
“完全没?有。”聂思柔焦头烂额,“病毒含有与已知病毒及三种生命域的生物体类似的基因,其中百分?之三十五的基因尚未发现同源基因。”①
这意味着针对伊文病毒的方法不顶用?了。
聂思柔将样本数据发给她一份。
徐惊雨查看数据,同样为病毒的复杂构造而?惊叹:“有没?有办法追溯到来源?”
“不行。”聂思柔摇摇头,“第一轮感染期发生太久了,定位不到第一批感染者?。”
“搞不好是从哪片深海中跑出来的古病毒——我第一次见?包含了参与蛋白?质组装的最大基因集。”②
何等庞大的基因集,一旦攻克,病毒的研究领域将会迎来怎样不可思议的大发展。
但对普通的研究员来说,简直是噩梦。
“上面批准,多借调了一台超级计算机给研究所?用?,但解析病毒蛋白?质表达,至少得用?十来天?。”
二次感染者?能否撑过十天?半个月?
“咱们?尽力而?为。”徐惊雨安慰她。
每年因病毒而?死去的人不计其数,救不到每个人的,无论医生还是研究员,尽力而?为便可以了。
她安慰好聂思柔,内心涌现新?想法。
说尽力而?为,如?果?她有这份力量呢?
徐惊雨打开?计算机,敲下一行代码。
***
九点整,盛朝来到了1101房间?门前。
他害怕来得太早,会打乱作息安排惹她不高兴,没?敢敲门只蹲在?门口等待。
徐惊雨叫他来是想干嘛呢?
他过来前,特意洗头洗澡,甚至刷了两遍牙,换好防护服又意识到他貌似什么都干不了。
盛朝原本满怀忐忑,后面又放宽了心。
总不可能有比他去死,更坏的情况了。
九点半,房门准时打开?。
盛朝一跃而?起,挤进房间?,动作迫切,跟晚上一秒她就会把他拒之门外似的。
“不是不听我的话嘛,”徐惊雨觉得好笑,“我叫你九点半过来你就九点半过来?”
“…………你说九点半,”盛朝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我是九点整到你门口的。”
“哦?”徐惊雨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不和他抠字眼,“既然你过来了就开?始吧。”
盛朝:“开?始什么?”
徐惊雨捉起他的手腕,亲自?给他戴好橡胶手套,又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块湿抹布。
“床底下一堆虫子的尸体。”
盛朝说得对,床底下有虫子,先前没?发觉,撒完药粉后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躺了满地。
“你去清理掉。”徐惊雨颐指气使地吩咐,“把我房间?的地板包括卫生间?全部擦一遍。”
不是爱干活嘛,那使劲干好了。
盛朝:“………”
期待个什么劲?他在?心底扇了自?己一巴掌。
“哦。”他讷讷地应了声,老老实实地蹲下,清理起床底和地面的虫子尸体和污垢。
卧室打扫完,徐惊雨指了指外面。
盛朝乖顺地拿着工具和抹布去了。
之所?以当时不叫他打扫,是她准备工作,不想有任何动静干扰到她的思路。
如?今工作有了头绪,周围环境焕然如?新?。
徐惊雨心情变好,躺在?粉红色蚊帐包裹的大床中间?,才想起来一整天?都没?给男友发消息。
她拨去一个视频通讯请求,封泽秒接。
光幕上的男人一身白?衬衫,系着领带。
徐惊雨微微怔愣住:“你才下班?”
“不是,”封泽吐出一口气,“宜市的病例超一百号了,我早上出门后接到倡导居家办公的通知。”
“我人没?到公司,员工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家了。”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描述,“我扭头也回家了。”
只是他害怕错过消息,又没?心思去干别的事情,因此一直守着个人终端等徐惊雨报平安。
那他岂不是从早上等到晚上?
徐惊雨微咳一声:“你把衣服脱掉吧。”